呂先生一邊走,一邊和我們交談,時間不長,我們就來到了城門腳下。
我和薛倩說道:“沒有骨灰就看不到那個大秘密?難道說,骨灰是鑰匙不成?”
呂先生很惆悵的說道:“我也不知道。其實我對那個大秘密只是有些好奇罷了。如果能知道的話,那自然很好,如果不知道,也沒什麼。可關鍵是,我師父的骨灰被師兄放在了這裡,我總覺得這樣有些不妥,所以想要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看着城門,長嘆了一聲,說道:“當天晚上,我在城門上轉了一圈,又爬下來。回到了旅館裡面。結果就夢到了無數道門中的前輩。他們將我圍在中間。你一言我一語的向我說話。他們的聲音很大,可是太雜亂了,我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我想要找師父,但是我師父不在其中。最後他們安靜下來了。有一個鬍子花白的道士告訴我說:小道士,你師父去陰間了。你找不到他了。”
“我這時候纔想起來,我師父確實去陰間了。我知道這些魂魄都是死去的道門前輩,所以也不怎麼害怕,拱了拱手,就要離開。可是他們卻把我攔住了。說要恭喜我。”
“我很疑惑的問:恭喜我什麼?”
“那些前輩說道:恭喜我做了大弟子。”
“我很不解的說道:大弟子是我師兄。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那些前輩告訴我說,凡是登上城門的道士,都可以做大弟子。我既然已經爬過城門了。死了之後,就要把骨灰留在這裡。”
薛倩說道:“我怎麼感覺這像是一個陷阱呢?把骨灰留在這,恐怕不是什麼好事吧?”
呂先生點了點頭,嘆道:“確實不是什麼好事。我在夢中問他們,你們已經死去幾百年了,爲什麼魂魄還要留在這裡?”
“那些前輩都答不上來了。我又問:是不是把骨灰放在城門上之後,魂魄就被禁錮在這裡了?再也不得出去?”
“那些都是道門中的前輩,而我這個後輩直接這麼問出來,算是有些無禮了。不過這些前輩倒沒有衝我生氣,他們只是惆悵的嘆氣,告訴我說:大弟子死後葬在城門上,這是歷代傳下來的規矩。如果有人敢挑戰這個規矩,會有奇禍。他們也不想自己的徒子徒孫,一代代的被困在這裡。但是實在沒有辦法。”
說到這裡,呂先生就看了我們兩個一眼,說道:“昨天晚上,你們沒有爬城門吧?”
我和薛倩連忙擺手,說道:“沒有,沒有。”
呂先生點了點頭,就不再說話了。
而薛倩忽然說道:“我倒有一個辦法,可以查出來那大秘密是什麼。”
呂先生問道:“什麼辦法?”
薛倩指了指我,說道:“趙莽是你的徒弟。你既然做了大弟子。那麼他早晚得捧着你的骨灰來這裡。我看,倒不如把你給燒了,讓他捧着你到城門上,查一下那秘密,這樣咱們就不用整天好奇了。”
呂先生笑罵道:“胡說八道。難道爲了知道那秘密,我連命都不要了嗎?”
薛倩嘿嘿笑了兩聲。
他們兩個沒心沒肺的說笑,我就笑不起來了。我的心情陰沉沉的,沒想到莫名其妙的,死後要被關在這裡。
呂先生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趙莽,你也不用沮喪。我知道你不想做道士,更不想被關在這。所以空亡屋的事情結束之後,我會將你逐出師門。這樣你就不用來了。”
呂先生說“逐出師門”四個字的時候,聲音明顯顫抖了一下。我看他神色有些淒涼,甚至有些可憐他了。
我勉強笑了笑,說道:“咱們三個人從陰間回來之後,沒準功力大進。直接把這城門拆了也說不定,到時候,就不用被困了。”
呂先生笑道:“這倒也是。”
他看了看偏西的紅日,說道:“咱們來楊城這一趟,是爲了找到那隻小鬼。解決你打坐練氣的時候,看到幻覺的事。做完了這件事,我們就離開,我沒有打算讓你們知道這城門的事。所以才用鋼針讓你們睡過去。”
我和薛倩都點了點頭。
呂先生笑了笑:“現在祖師爺已經祭拜完了。眼看就要天黑。咱們先回去休息一會,天黑之後,就尋找你的魂魄,怎麼樣?”
我點頭說道:“好,就這麼辦。”
我剛說到這裡,忽然看見有一個人,正在街上慢慢的走。
我驚呼了一聲,指着他叫道:“是他。”
自從來楊城之後,我被當地人感染,說話的聲音也小了很多。所以我指這個人的時候,他並沒有聽到。
我身邊的呂先生和薛倩卻聽到了。他們問道:“這人怎麼了?”
我叫道:“他是司機啊,在那幻覺中的司機。”
薛倩叫道:“那還不快攔住他?”
呂先生拽住我們兩個,說道:“咱們先悄悄地跟上去,看看他到底是什麼人再說。”
我們兩個答應了,就跟在司機身後。
司機看起來失魂落魄的,他走在街上,耷拉着腦袋,步子有些踉蹌。
十幾分鍾後,他進了一個小院。我聽見有一個老頭的聲音,說道:“回來了?”
司機說道:“是啊,回來了。這個差事什麼時候能完啊。每天晚上被折磨一番,我是真的受不了了。”
老頭說道:“受不了也沒有辦法。只能忍着。想辦法把事情做好是正經。”
那司機答應了一聲。然後院子裡面傳來了吃飯的聲音。
我心中奇怪:“這司機接了一份什麼差事?愁成這樣。”
ωwш¸ ttKan¸ C O 這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楊城一點點的黑下來。我們三個人趴在牆頭上,向院子裡面看。
暮色中,司機正和一個老頭吃飯。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是父子。
等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這兩個人正好吃完飯。他們收拾了碗筷,就把燈關了,似乎要睡覺了。當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們三個人正要離開,薛倩小聲的說道:“等等,司機又出來了。”
幾秒鐘後,那司機果然從小院裡面走了出來。他繞着院子轉了大半圈,來到一個紅磚砌成的屋子面前。
這屋子沒有窗戶,只有一扇黑色的鐵門。司機掏出鑰匙,打開鐵門,然後將燈打開了。
這時候我才發現,這是一個車庫,裡面停着一輛貨車,與我在夢中看到的一模一樣。
我們藏在黑暗中,看見司機從牆角拿起來一個紙人,放到了貨車的副駕駛上面。然後他把車慢吞吞地開出來了。
貨車開得很慢,只要我們走的稍微快一些,就可以追上追上它。
這輛車在空曠的楊城慢慢的行駛着。忽然,從駕駛室裡面傳來了一陣音樂。
這音樂我沒有聽說過,但是我能感覺出來,它和哀樂很類似。同樣是舒緩的節奏,悲傷的氛圍。
只不過,這音樂比哀樂多了一點詭異的地方。因爲這裡面不光有樂聲,還有人聲。有時候,像是一個男人,在自言自語,小聲的說着什麼。有時候,像是一個女人,站在不遠處呼喚。他們的聲音都飄飄渺渺的,聽起來不像是活人。
呂先生小聲的說道:“這是在招魂。這是招魂樂。”
我微微點了點頭。跟着呂先生在一塊久了,我知道有招魂樂這麼回事。富貴人家祭祀祖先,安排水陸道場的時候,都會請人奏出這種音樂來。算是通知死去的先人,來這裡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