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婦花了很長時間,才讓他的丈夫平靜下來。只不過,他看着我們三個,眼睛裡面始終有不少的敵意。
幾分鐘後,我們坐在了沙發上面。男人時不時的就看自己的胸口一眼。似乎很像把那根鋼針拔下來。只不過,他又擔心呂先生在他的身體裡面做了什麼手腳,一旦拔下來更加不妙。所以只能做出一副心癢難耐的樣子來。
呂先生衝他抱了抱拳,說道:“槐城,呂老道。”
我學着呂先生的樣子,說道:“槐城,趙莽。”
薛倩很興奮的做出一個俠客的架勢來,跟在我們後面叫道:“槐城,薛倩。”
男人疑惑的看着我們三個,像是看怪物一樣,嘀咕道:“槐城是哪?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呂先生微微一笑,說道:“槐城是道門中的叫法,世俗中並不是這個名字。你沒有聽說過,也是正常的。”
男人淡淡的嗯了一聲,然後說道:“我姓嚴,名進。嚴進。”
孕婦指了指男人鼻樑上的眼鏡,說道:“他的外號叫眼鏡。我一直這麼叫他。”
眼鏡咧了咧嘴,露出來一個勉強的微笑。然後又嚴肅的看着我們三個,說道:“你們最好說清楚,來我家做什麼了。不然的話,我就報警。”
呂先生的手指不住的在茶几上敲擊,似乎在思考措辭。過了一會,他說道:“你的眼睛裡面,有兩個瞳仁,你知道嗎?”
眼鏡答道:“這眼睛是我的,我當然知道了。”
呂先生點了點頭,說道:“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你的眼睛,剛剛生下來的時候是正常的。但是不知道長到幾歲的時候,才發生了變化,我說的對嗎?”
眼鏡的眼神明顯有些震驚。他看着呂先生,問道:“你到底是誰?爲什麼知道我的事?”他看了看身邊的孕婦,說道:“這種事,連我老婆都不知道。”
呂先生這時候像極了江湖騙子,根本不打算解開謎底,反而一直炫耀自己的無所不知。他又說道:“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你的睡眠一直很好吧?而且隨着年齡的增長,睡眠質量也越來越好。到了近幾年,幾乎一沾枕頭就睡着。從來沒有在夜裡面醒過來吧?”
眼鏡的神色中有了一絲驚恐:“你監視我?”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我監視你做什麼?我又不想從你身上撈到什麼好處。”他指了指眼鏡身邊的孕婦,說道:“是你夫人請我們三個來的。我們是道士。”
眼鏡一臉怒意的看着孕婦,說道:“你請他們來幹什麼?”緊接着,他又反應過來了:“你們是道士?難道我們家有鬼嗎?”
隨後,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鋼針,怒道:“你的意思是說,我是鬼?”
孕婦看見眼鏡發脾氣了,不由得有些害怕,於是向旁邊躲了躲。
呂先生說道:“你不是鬼,但是你身體裡面住着一隻鬼。”
眼鏡大聲喊道:“你胡說八道。哪裡來的騙子,裝神弄鬼的。”隨後,他伸手將身上的鋼針拔了下來,向呂先生扔了過去。
呂先生側了側腦袋,鋼針掉在了地上。發出一聲輕響。隨後,眼鏡的身子晃了兩下,就倒在了沙發上。
孕婦慌張的看着呂先生,問道:“現在怎麼辦?”
我聽這聲音裡面不僅有求助的意思,還有責備的意思。畢竟是我們幾個,把她的家搞得亂七八糟,雞飛狗跳的。進門之前女人就說清楚了,不要驚動她的丈夫,可是我們最後還是給弄成了一個爛攤子。
呂先生站起身來,對孕婦說道:“你坐在沙發上。舌尖盯着上顎。不要說話,一會看見什麼東西都不要害怕,聽見了嗎?”
孕婦看見呂先生神色嚴肅,不由得露出一絲懼意,然後點了點頭。
呂先生吩咐我和薛倩:“把燈關了。點上蠟燭。”
我們手忙腳亂的關了燈,把蠟燭點上了。這時候,躺在沙發上的眼鏡慢慢的爬了起來。他粗着嗓子喊道:“有吃的嗎?我要吃。”
我一聽這聲音就明白了,那髒東西又鬧起來了。
眼鏡很快發現了我們三個,衝我們張牙舞爪的衝過來,嘴裡面大叫着:“我要吃。”
我戰戰兢兢地想:“這小子該不會想把我們吃了吧?”
我已經把大刀從背後取了下來,豎在胸前。一會眼鏡如果當真敢動手,我就給他來上一下。
然而,眼鏡剛剛跑到我跟前,旁邊的呂先生忽然說道:“有吃的,我有吃的。”
我扭頭一看,發現呂先生手裡面捻着幾隻香。正在那邊來回的搖晃。眼鏡像是看見了什麼美食一樣,走過去,說道:“有吃的了,總算有吃的了。”
然後,他一把搶過那三支香。用力的嗅着。
我有些驚訝的看着這一幕,不由得說道:“原來,他說的吃的,就是指的這香嗎?”
呂先生說道:“人吃米飯,鬼吃供香。很正常的事。”
我說道:“你確定他身體裡面有鬼了?”
呂先生點了點頭:“現在我們看見的,就是鬼。只不過,這隻小鬼有些特殊,它從小就呆在眼鏡身體裡面,和他一塊長起來的。而且,這具身體,甚至專門給小鬼開闢出來了一塊地方,供他安放魂魄,所以這麼多年來,這兩個魂魄一直相安無事。”
“之前我在他的胸前紮了一針,封住他身體裡面的小鬼,所以他本人才能醒過來,和我們說話。不過鋼針一旦被拔掉,他的身體隨之就被小鬼控制住了。”
薛倩說道:“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啊。既然他們兩個一直相安無事,咱們何必多事呢?現在就走了算了。”
呂先生搖搖頭:“我不知道爲什麼,他的身體裡面會有兩個魂魄。但是這種事情,終究是有違天道的。以前或許是因爲機緣巧合,或許是因爲別的什麼原因,兩個魂魄能夠相安無事。但是現在不行了。他晚上頻頻出現的夢遊是一個徵兆,想要吃掉自己的孩子,又是一個徵兆。這小鬼的力量在不斷地增強,甚至能影響到他的夫人。”
呂先生提到了孕婦。而我則扭頭看了她一眼。
我看見孕婦緊閉着嘴,瞪着眼睛,一臉驚恐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趴在地上,不住的聞那幾只香。
我嘆了口氣,安慰那孕婦:“你放心,有我們在,保證你丈夫的安全。”我說了這話之後,就愣了一下:這不是呂先生的口頭禪嗎?什麼時候被我給學來了?
那孕婦向我點了點頭,然後兩行淚就流下來了。
我問呂先生:“你打算怎麼救人?”
呂先生說道:“冤有頭,債有主,先看看這小鬼怎麼說吧。”
呂先生繞了個圈子,走到了眼鏡面前,然後出手如電,一下將他手裡面的香奪走了。眼鏡大怒,叫道:“我要吃。”
呂先生把香背在了身後,說道:“想要吃供香?可以,不過你先得告訴我,你爲什麼會藏在這個人的身體裡面?你爲什麼不去投胎轉世?”
眼鏡愣了一會,又說道:“等我吃飽了,自然會投胎轉世。”這話清晰無比,又陰森森的,再也沒有之前找吃的時候,那種傻里傻氣的意思了。
呂先生似乎早就料到了眼鏡會這麼說,他問道:“你什麼時候吃飽?”
眼鏡忽然回過頭去,看了看孕婦隆起的小腹,貪婪的說道:“等孩子生下來。我就可以吃飽了。嘿嘿,我餓了這麼多年,總算要吃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