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呂先生說道:“咱們現在怎麼辦?”
呂先生問我:“那條路你走完了嗎?”
我搖了搖頭:“還沒有。”
呂先生嘆了口氣,說道:“咱們得從頭再來了。記住,別理會路邊的小鬼,只要沿着那條路走下去就行。走到頭,我們就能找到黑洞的魂魄了。”
薛倩在旁邊插嘴道:“是啊,老趙,你應該一條道走到黑。”
我笑了笑,向他們兩個說道:“你提醒着我一點,告訴我走到哪了。讓我也有個心理準備。”
呂先生和薛倩答應了。
我回到了黑洞家,重新開始沿着那條路走。
時間不長,呂先生在我身後說道:“走到歪脖子樹了。”
薛倩在旁邊笑道:“如果有吊死鬼邀請你去做客,你可得千萬要拒絕。”
我說道:“老薛,我如果不去做客,你還怎麼看熱鬧?”
薛倩笑道:“沒錯,沒錯,此言有理。”
我一邊沿着那條路向前走,一邊奇怪的想到:“黑洞爲什麼要來歪脖子樹?難道他想上吊不成?不對,他已經死了,怎麼可能上吊?而且他臨死的時候贏了一大筆錢,也沒有必要上吊。”
我正想到這裡,就聽到呂先生在我身後說道:“趙莽,你快走到墳圈子了。”
我嗯了一聲,繼續向前走。這時候,我看見路邊出現了很多小木屋,木屋外面,則坐着一些老人。
呂先生在我身後提醒道:“你已經進了墳圈子裡面了。”
我奇怪的問道:“我已經進來了嗎?怎麼沒有聽到猜拳的聲音?”
呂先生說道:“我已經提前讓他們躲開了。”
我淡淡的點了點頭。我從那些老人身邊經過,我看見他們正在划拳。而腳邊則放着一沓一沓的冥幣。
我忍不住停下腳步,說道:“你們做了鬼也要賭錢嗎?”
其中一個老頭擡起頭來,笑了笑,說道:“人喜歡賭錢,鬼當然也喜歡了。”
我問道:“你們是不是瘦老七的先人?”
老頭說道:“是啊。本來我們是不喜歡賭錢的,但是每天晚上看見賭徒來這裡聚賭,看的心癢難耐,於是就賭上了。”
我略微數了數,這裡的鬼起碼得有二三十個,我問道:“你們死了多久了?爲什麼不投胎?”
那老頭嘆了口氣:“心裡面有了牽掛,不能投胎了。”他指了指對手腳邊的紙錢,說道:“等什麼時候,我把這小子的錢贏光了就投胎。”
我咧了咧嘴,大惑不解的問道:“投胎轉世,再生爲人。沒有前世的記憶,沒有前世的家產,你攢這些紙錢做什麼?”
老人笑了笑,說道:“年輕人,這你就不懂了吧?我告訴你,你死了之後,一定要多攢一些紙錢,一部分賄賂閻王爺,讓他給你選一個父慈子孝、家境殷實的好人家。並且把你生的容貌俊朗,頭腦聰明。再給你安排一段好姻緣,讓你遇見一個貌美如花,品行端正的好姑娘。”
我心想:“你要求這麼多?得拿多少錢賄賂閻王爺?”
我正在想着,而老人繼續說道:“這一半錢用來賄賂,剩下的那一半,得當做下輩子的財運留給自己。免得家道中落,變成窮光蛋。”
我衝老人笑了笑,然後問道:“你昨天的時候,有沒有見過一個新死的人?”
老人說道:“你說的是不是黑洞?”
我錯愕了一下,這纔想起來,這些老人每天看賭徒在這裡聚賭,早就認識他們了。
我點了點頭:“沒錯,是黑洞。”
老人嘆了口氣:“那小子,都死了還戀戀不捨得,在這裡看了半夜賭錢的。然後就走了。”
我點了點頭,忽然明白了:“黑洞繞路來着墳圈子,就是爲了再過一把眼癮。”
我向老人道了別,就沿着那條路繼續走。從薛倩和呂先生的口中得知,我正在原路折返回去,一直向槐城市區去了。
這一路上,我遇見了不少的小鬼,站在路邊和我搭話。
有的是死後寂寞,想要找人聊天,打聽一下人間的事。有的是不懷好意,想要害我。
我提着燈籠,急匆匆的趕路。我走了一會,忽然發現前面出現了一個人影。這人揹着一個包袱,正向前走着。看他的背影,像極了黑洞。
我停下腳步,小聲的說道:“呂先生,你別大聲說話,我好像看見黑洞了。”
呂先生輕聲嗯了一聲,然後在我耳邊說道:“我讓他們都留下來。咱們三個人,壓制住生氣,悄悄地跟上去。”
我點頭答應了,然後跟在了黑洞身後。
開始的時候,我不敢距離黑洞太近,擔心被他發現。但是後來,我發現他的步子有些散亂,好像在趕時間一樣。他行走的過程中,根本沒有四處張望,更別提發現我們了。
這時候,呂先生忽然說道:“趙莽,你是不是出現幻覺了?我怎麼沒有看見黑洞的魂魄?別說黑洞了,這裡哪有小鬼?”
我揉了揉眼睛:“不可能啊,黑洞就在前面呢。”
薛倩忽然開口了:“這段路,正常人走的話,不過半小時而已,小鬼估計就更快了。黑洞昨天晚上就死了,爲什麼走了這麼久還在走?”
我們三個人沉默了一會,呂先生說道:“趙莽,你身上穿着黑洞的壽衣,上面有他的八字。你看到的,很有可能不是他的魂魄,而是他一路上留下來的執念。看樣子,他不想去這個地方,但是又不得不去,所以你能看到當時的景象。”
我答應了一聲,就加快腳步,跟了上去。既然是執念,那我就不擔心被發現了。
只不過,黑洞步履匆匆,沒有半分猶豫的模樣。哪裡像是不情願了?
幾分鐘後,我發現那條白色的路終於到了盡頭。整個天地仍然漆黑一片。只有一個店面是光明的。這家店看起來很老,很舊,古色古香。裡面亮着黃色的燈光。
黑洞揹着包袱,用力地砸門,過了一會,店門終於開了。黑洞揹着包袱走了進去。
我加快腳步趕到了店門口。聽見裡面有一陣說話聲。我站在門口想要找一條縫隙,向裡面望上兩眼。我正在尋找的時候,忽然店門響了。
一個身材矮胖的半老頭,笑眯眯的把黑洞送了出來。緊接着,店門關上了。
我看見黑洞,心中一緊。但是馬上又放鬆下來了,他是執念,應該不會發現我。
果然,黑洞沒有理會我,他在周圍徘徊了一會,就穿牆而過,重新進到店裡面去了。
我趴在窗戶上,瞪着眼睛從窗縫裡面看。我看見黑洞的聚寶盆,赫然就放在一張桌子上面。而老闆正拿着放大鏡,仔仔細細的研究着。
黑洞走到了他面前,老闆渾然不覺。隨後,黑洞把腳放到了聚寶盆裡面,那聚寶盆像是一個會吃人的怪獸一樣,慢慢的將黑洞吞了下去。幾分鐘後,黑洞就消失不見了。而老闆則把聚寶盆收了起來。關了燈。
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白色的路不見了。店鋪不見了。只有我的燈籠,泛着青光,照亮了我自己。我的四面八方,都是濃的化不開的黑暗,好像我被困在了一片廣闊無邊,又空無一物的牢獄裡面一樣。
這種感覺實在太可怕,我感覺有點氣悶,忍不住劇烈的喘息起來。
這樣喘了幾口氣,我的視野終於發生了變化。我發現自己正站在路燈下面。旁邊站着大惑不解的薛倩和呂先生。而我身前則是一家古董店,上面掛着黑漆漆的匾額,上面寫着三個字:聚寶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