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來,上了個廁所。剛纔心裡緊張的要命,我喝了太多的水。
我站在衛生間裡,腦子裡仍然是十年前的那一幕。
週六的時候,沒有人通知,但是同學們。慢慢的聚攏到了班長家。開始商討明天的大計劃。所有人都很興奮,摩拳擦掌,希望盡情地釋放自己的荷爾蒙。
我們商量了一陣就發現,周雨好像有些沉默。
自從稻草計劃實施以來。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女生變成了我們班的幸運兒。所有關於白頭翁的信息,都是從她那裡獲得的。最近她變得很開朗,話也很多。
但是那天在班長家,她一直沉默不語,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
有個女生拍拍她的肩膀,說道:“小雨,你怎麼不說話?”
周雨笑了笑,說道:“我在聽大家說。”
那女生一臉怪笑:“小雨,你該不會是心疼了吧?”
周雨的面色有些蒼白:“心疼了?我心疼什麼了?”
那女生嘿嘿的笑着說:“白頭翁向你表白了,然後你春心萌動,捨不得讓他傷心唄?”
周雨有些不快的說道:“胡說八道,哪有這回事?”
然而,那女生得意的喊道:“大新聞,大新聞。咱們班小雨喜歡上白頭翁了。”
那個時候,凡是關於白頭翁的消息,都能一石激起千層浪。更何況是和最青澀的愛情相關的。於是衆人的目光,就紛紛聚攏到周雨的身上了。
我猜,至少有一半人希望這段孽緣是真的。那樣的話,這件事就更加好玩了。
周雨漲紅了臉,手忙腳亂的否認,並且惡狠狠地,把白頭翁罵了一頓。她平時太文靜了。那種惡毒的詞彙,倒把衆人嚇了一跳。不過這樣一來,倒沒有人懷疑她的心思了。
周雨洗脫了嫌疑,並且表示,明天要帶我們打頭陣。
第二天的時候,大家居然不約而同的沒有去白頭翁家。反而先趕到了班長家。
班長煞有介事的說:“你們聽說過沒有?長江三疊浪。江水裡面,浪頭接着浪頭,一層比一層要厲害。三層加在一塊,有十幾米高,水性再好的人也要淹死。”
我們都興奮地問道:“班長,是不是又有什麼新計劃了?”
班長激動地說:“我想了一晚上。決定給白頭翁來個三起三落。”
“周雨先和他玩到一塊去,然後再撕破臉,這是一起一落。咱們假意幫他過生日,再好好教訓他一番,是一起一落。還差一起一落,就着落到現在了。”
我們都說到:“班長,你就指揮吧,我們都聽你的。”
班長雄心勃勃的一揮手,說道:“好。那咱們就統一行動。從現在開始,誰也不許去白頭翁家,咱們晾着他。小馬,你騎着我的自行車,帶着我的望遠鏡,去白頭翁家附近觀察情況,注意,千萬不能暴露了目標。”
小馬興奮地答應了,然後騎上班長的破自行車,吱吱扭扭的走了。
我們像是過節一樣,在班長家說說笑笑。班長的臥室儼然變成了一個指揮部,只有班幹部可以進去商討對策。
十幾分鍾後,小馬騎着自行車回來了,他說道:“班長。白頭翁把他的爸媽都支出去了。正在收拾屋子。我看見那小子買了不少氣球,正在吹氣球。”
班長點點頭,說道:“好,你先休息一會,過一會再去看。”
對於白頭翁的反應,我們很滿意。畢竟我們都是小孩子。有家長在家,會感覺很嚴肅,渾身不舒服。白頭翁把父母支出去,可能是爲了更好地和我們玩,這樣一來,卻對我們那個惡毒的計劃更有利了。
這一天,小馬充當了通信兵。他騎着自行車來回的往返,不斷地報告情況。
開始的時候,白頭翁興致勃勃的等着我們。直到中午的時候,他開始有些喪氣了。中午過去之後,他的神色也就越來越痛苦。
傍晚時分,眼看天就要黑了。這時候,小馬騎着自行車,飛快的回來了,大聲地喊道:“哭啦,哭啦。班長,白頭翁哭了。正在摘氣球。”
班長志得意滿的笑了笑:“火候到了。同學們,跟我走。”
大家浩浩蕩蕩的,向白頭翁家進發。倒把周圍的鄰居們嚇了一跳。
我們站在白頭翁家門口,齊聲喊道:“白頭翁,生日快樂。”
隨後,我們聽見屋子裡一陣噼裡啪啦的亂響,隔着玻璃,我看見白頭翁緊張的跑過來開門,卻被椅子絆倒了。
他顧不得拍去身上的土,連忙打開了屋門。說道:“歡迎,歡迎。”
班長自來熟的和他勾肩搭背:“白頭翁,等着急了吧?我們去給你準備禮物了,哎呀,這禮物可是難得,累壞了。”
白頭翁臉上仍然掛着淚痕,不過他現在很興奮,經歷了大悲之後又見到了大喜,他的心情好的要命,一個勁的說:“還有禮物?哎呀,大家真是太客氣了。”
他很感激地說:“以前我小偷小摸。對不起大家。哎,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其實我沒有惡意。要不然,大家以後丟了東西,直接來我這裡找就行了。”
他這番真誠的自嘲。馬上贏得了鬨堂大笑以及熱烈的掌聲。
隨後,周雨站了出來。遞上了一封回信。粉色的紙疊成了一個心形。這是標準的情書樣式。
我們開始起鬨:“打開啊。白頭翁,快打開。”
白頭翁臉上又是幸福,又是羞澀。然後顫抖着把那封信展開了。最後,他臉上的表情變成了震驚,難以置信,以及絕望。
那封信是周雨當着我們的面寫的。我們所有人都知道上面的內容。裡面只有兩句話:“我一直逗你呢,誰想和你這種小偷交朋友啊?想起來就噁心。”
班長不懷好意的捅捅白頭翁:“哥們,裡面寫的什麼啊?周雨是不是答應你了?”
白頭翁仍然矇在鼓裡,以爲我們都不知情。他將信塞在褲兜裡,勉強擠出個笑容,說道:“這個,哎呀,不好說。”
我們轟然笑道:“有啥不好說的啊。不是說你噁心了嗎?小偷。”
白頭翁不僅僅頭髮是白的了。臉也是蒼白的。他瞪着眼睛,看着周雨,也看着我們,很受傷的問道:“你們都知道?”
班長攤開手,裡面是一隻噁心的蟲子:“連它都知道。”
班長把蟲子扔在桌子上,說道:“同學們,咱們得送禮啊。”
女生們尖叫着說:“等會再放蟲子,讓我們先出去啊。”
人羣開始向外面跑,而後面的男生,扔蟲子的扔蟲子,扎氣球的扎氣球。亂成了一團。
我們進屋不到五分鐘。就把白頭翁家搞得一團糟。
白頭翁茫然的說:“同學們,你們這是幹嘛?同學們,你們這是幹嘛?”
不知道有誰喊了一嗓子:“誰是你同學啊,我們班只有四十九個人。”
白頭翁聽了這話之後,就不再出聲了。他麻木的站在地上。然後機械的撿起了牆角的掃把,開始清掃垃圾。
那一夜真是快樂啊。我們簇擁着,勾肩搭背。因爲有了共同的敵人,我們的班級變得團結的要命。
我正想到這裡,薛倩推門進來了。他詫異的看着我:“老趙。你這廁所上了有半小時了。”
我失魂落魄的繫好了褲子,跟着薛倩走了出來。
薛倩問道:“後來怎麼樣了?你還沒有給我們講呢。”
這時候,我忽然再也不想提起那個週日了,我很含糊地說:“我們按照計劃,狠狠地羞辱了白頭翁一番。然後,就回家了。那一夜我睡得很踏實,連個噩夢都沒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