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閉着嘴巴,一句話也不敢說。白頭翁的手在我的後腦勺上摸來摸去。忽然,我聽見一聲脆響。像是頭骨被人捏碎了。
我疼得悶哼了一聲,好歹沒有叫出來。
過了很久,我心有餘悸的摸了摸後腦勺。發現腦袋還很完整。
我疑惑的回頭看了看。沒想到,這一回頭,正好看見白頭翁。他整個人趴在紙人身上,一張臉幾乎正對着我。
我嚇得身子一歪,差點倒在地上。這時候我才發現,他的眼睛未必是看着我的。
他的嘴裡面發出陰慘慘的叫聲,摸着紙人的腦袋說道:“疼嗎?當初我也是這麼疼。”
然後,他慢慢地鬆了手。我看見紙人的腦袋已經被捏碎了。
白頭翁趴在地上,繞着屋子轉了一圈。
很快,他發現了正在面壁的薛倩。
我看見白頭翁的身子猛地抖動了一下,隨後,他慢慢地跪了下去,說道:“冤有頭,債有主。我今天確實來禍害生人了。但是也是爲了報昔日之仇。希望鍾馗爺爺能明察秋毫。”
薛倩的身子正在慢慢的向下滑。我很瞭解他,他這時候肯定是腿軟了。站不住了。
如果他倒下了。白頭翁很定會看到他的臉,到時候,誰也救不了我們了。
薛倩向後踉蹌了兩步,他提起大刀,在地上頓了頓,總算勉強把身子支撐住了。
大刀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這聲音聽起來很威嚴。白頭翁馬上伏低了身子,然後一步步向後退。
他恭恭敬敬的退到我身邊。然後回過頭來,對着那些紙人陰慘慘的說道:“大蟒蛇,今天算你走運。”
我心中一喜:“難道他打算放過我了嗎?”
沒想到,白頭翁接下來說道:“鍾馗大人在這裡,我只有速戰速決了,就不折磨你了。”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根本不敢答話。
白頭翁拽過紙人的手臂,伸出長長的指甲,在上面摸索着。我頓時感覺自己的手臂被人抓住了,冷冰冰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這時候,我才明白這些紙人的意義了。他們是我的替身,上面寫下了我的生辰八字。所以他們身上的感覺,我能感受到。雖然這感覺傳到我身上的時候,微弱了幾百倍,但是仍然很難受。
我剛剛想到這裡,就聽到白頭翁陰慘慘的說道:“這條胳膊你還記得嗎?當年我的胳膊,就是從這個地方斷掉的。”
然後,他猛地一用力,將紙人的胳膊扯下來了。
與此同時,我的胳膊也感覺到一陣鑽心的疼痛,像是真的被人撕下來一樣。
白頭翁捏碎了紙人的頭骨,扯掉了紙人的胳膊,並且將其餘的三個紙人徹底搗毀,這才心滿意足的說道:“大蟒蛇。這一下,你必須參加聚會了吧?嘿嘿,你可不要耽誤了時辰。”
然後,他慢悠悠的向門外走去了。
我身上出了不少冷汗,已經把衣服完全打溼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屋子裡的電燈恢復了光芒。
薛倩軟軟的坐倒在地上,面如土色的看着我:“老趙,他走了嗎?”
我點點頭:“應該走了。”
薛倩掙扎着想要爬起來,但是他試了兩次,始終沒有成功。
我趴在地上,說道:“老薛,是不是手腳發軟了?你就別在這丟人了。”
薛倩朝我笑了笑,說道:“咱們誰也別笑話誰了,我就不相信,你現在能站起來。”
我苦笑一聲,說道:“我也站不起來了。”
這時候,臥室的門打開了一條縫。呂先生從裡面探頭探腦的露出臉來:“怎麼樣了?走了嗎?”
我現在無心和他計較了,說道:“走了,走了。”
呂先生這纔打開房門。笑眯眯的把我和薛倩攙扶到沙發上了。
薛阿姨聽到外面的動靜,也打開房門走了出來。她看了看壞的不成樣子的房門,只是嘆了口氣。什麼也沒有說。
我問呂先生:“我是不是沒事了?”
呂先生點了點頭,說道:“暫時沒有事了。他以爲你已經死了。所以在聚會之前,應該不會來找你了。”
我聽了這話,臉上的肉猛地抽搐了一下。
薛倩問我:“聚會是什麼時候?”
我拿出手機翻了翻,說道:“我記得他的生日是在星期天。這樣推測一下的話,也就是……明天。”
薛倩指着滿屋子垃圾,說道“我們折騰了一晚上,弄壞了這麼多東西,只是把你這條命延長了一天而已嗎?”
我無奈的點了點頭:“他想讓我參加他的生日聚會。估計明天我不能趕到的話,他還會來找我。”
薛倩拍拍我的肩膀,說道:“老趙,這個白頭翁,到底怎麼回事?到底是不是你們班的學生?”
我端起桌上的水杯,一飲而盡,說道:“我們班原本有四十九個人。和普通的班級一樣。無組織無紀律,各自有各自的小團體。稱不上團結。但是初一下學期的時候,轉來了一個同學。改變了我們班的同學。”
薛倩說道:“轉來的這個同學,就是白頭翁吧?”
我點了點頭,說道:“白頭翁可能有什麼病,年紀輕輕,頭髮就白了。於是我們就叫他白頭翁。他剛剛來的時候,我們給他起這個綽號絕對不是歧視他,而是在和他開玩笑,希望他能和我們打成一片。”
薛倩點點頭,說道:“我懂。有了綽號才顯得關係好。”
我點了點頭:“開始的時候,白頭翁和正常人沒有什麼分別,雖然不愛說話,但是也有了幾個朋友。可是過了幾個星期,他的朋友紛紛和他反目,到處說他的壞話。”
“原來,白頭翁的手腳不乾淨,喜歡偷人的東西。大到兜裡的錢,小到放在桌上的一兩張白紙。只要一個看不住,白頭翁就拿走了。”
薛倩說道:“看來這小子家境貧寒啊。”
我苦笑着搖了搖頭:“還真不是。他們家算不上富有,但是也不至於這麼缺錢。當時我們就感覺到,他偷別人的東西,純粹是手癢。後來上了大學,我才聽說,有一種心理疾病,患上了之後,不偷東西就全身難受。”
“白頭翁偷東西的事情傳開之後,同學們自然就個個躲着他了。他本來就是轉學過來的,並沒有真正的融入到集體裡面,這下可好。他很容易就成了我們班的公敵。我們班在那個時候,空前的團結起來了。”
薛倩說道:“怪不得這個白頭翁怨氣這麼大,原來你們合起火來欺負人啊。”
我點點頭,說道:“那時候班裡面流行一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白頭翁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純粹是他自己不爭氣。所以大夥也不必同情他。這個觀念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
“哎,那時候的班級就是一個小社會,既然大家都這麼想,那肯定是錯不了了。所以大夥的情緒漸漸地開始失控了。起初的時候,不過集體冷戰,誰也不和白頭翁說話。到後來,有人開始指桑罵槐,諷刺他兩句。再之後,就是指名道姓的罵。甚至有人謊稱丟了東西。揪着白頭翁,一定要他賠。”
“一個星期之後,事情就越發不可收拾了。誰不開心了,都要找白頭翁的麻煩。甚至無聊了,都要去白頭翁那裡尋開心。”
我坐在沙發上娓娓道來,即使是薛阿姨都被我吸引了。她說道:“這些孩子,實在是有些過分了。白頭翁也不告訴老師嗎?”
我搖搖頭,說道:“他只要告訴老師。同學們就會揭發他偷東西,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