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幕非常殘忍,看得安寧心裡很不舒服;雖然被血池融化的是與自己毫無關聯的亡魂,但是用這種方法——如果血池是自然生成的也就罷了,如果是有人刻意爲之,那這個人也太……
心中正在千回百繞,小九用秘音入耳之術告訴大家:“有人來了,快隱蔽。”
炎獄山雖然是一座石山,但是石頭千萬年來被岩漿侵蝕過,溝壑石塊石柱遍地,要隱蔽起來並不難。
沒過一久,一位高瘦的男子面無表情地從另一邊的山道縱到血池邊。
那男子很瘦,偏又穿一身貼合的衣服,腰帶扎得很緊,遠遠看去,那腰真是細到不盈一握、風一吹便要折斷一般。
高瘦男子使輕吸了吸血池周圍的空氣,一臉的陶醉。
一旁偷看的安寧噁心壞了,那味道又腥又臭,有什麼好聞的?
高瘦男子聞了一陣子味道,便就地坐下盤膝結印,口中唸唸有詞。
片刻禱唸完畢,血池中又開始翻涌出泡泡。但這一次血池中翻泡的位置只有一處,而且那些泡泡竟逐一飛出血池來,一個接一個進到高瘦男子張開的嘴裡。
飛出的泡泡有十數個之多,悉數飛進那人嘴裡之後,血池就恢復了平靜。
高瘦男子緩緩閉上眼睛,又換了一個印,背後現出與血池顏色相同的光芒。光芒閃了幾下,又收斂進去。
那人又調息了一陣,站起身來從懷裡掏出一個小陶壺,結印開蓋後對着血池一抖,十幾具亡魂便被抖進血池中。
接下來的情景如安寧一開始見到的那般,亡魂徒勞掙扎卻根本出不了血池。
原來一切真是有人故意爲之!
安寧最見不得這般恃強凌弱、以犧牲別人來達到增強自身功力的行爲。毫無疑問,眼前的高瘦男子刺激了安寧。
安寧的責問還沒開口,那高瘦男子搶先出聲了:“幾位藏身的朋友,既然看完了整個過程,不妨出來發表一下評論吧!”
他生活在地底死亡世界,自然對活生生的事物非常敏感。安寧他們身上雖然都帶有隱玉,但是某些東西是不能被隱玉掩蓋的,比如人的呼吸。
亡靈是不需要呼吸的,但是活人需要,這一呼一吸之間就將生氣泄露了出去。剛纔高瘦男子在血池邊陶醉地吸氣,已經在空氣中捕捉到了安寧他們存在的痕跡。
安寧並不懼怕他,試想,一羣實力不弱的怒族紅衣女子都被他們打發了,這單獨的瘦高個其實不以爲懼。儘管,對方的丹階已經達到了七紋黃丹境界。
安寧吃過同樣級別的黃昏公會隊長金言的虧,被對方一招秒得身受重傷。但當時他過於大意,這時凝神警備,不見絲毫慌亂。
高瘦男子見五人同時出現,臉上掃過一絲不明顯的驚訝,啞着嗓子問:“五位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來鬼界做什麼?要知道,所有活物對於我鬼界之人來說都是大大的補品,幾位是誤入還是……”
他裝得一番好心的樣子,其實是在試探五人的來歷。
能以生人之姿進入鬼界,那自然是了不得的。眼前這幾位用法寶掩住了內丹,也許是天界來人也說不定——如果不是的話,哼!補品送上門,自然是先到先得。
安寧沒有回答他,反而開口問:“你這是修煉的什麼邪功?這些亡魂被你這樣一弄,從此於世間消失,連轉生的機會也沒有了。”
高瘦男子不以爲然:“墜入我鬼界的亡魂,都是生前十惡不赦入不得輪迴的。他們或者受不了地獄之苦逃到鬼界,或者本就是孤魂野鬼無處可去,與其這般無依無靠不入輪迴,還不如成就我增加功力。”
這一番話說得安寧語塞,對方確實是不對,但是這些亡魂也的確不值得同情。俗話說惡人自有惡人磨,這一切不也是冥冥中的天意麼?
安寧到這時忽然有一個想法: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信仰,要拿自己這一套去說服別人是很難的。就像善與惡對立、光明與黑暗相反……說到底,任何一方也不能將對方消滅乾淨,世上所有的對立都在保持着相對平衡,此消彼長互換位置,然後周而復始生生不息。
所以有的時候,與不同信仰的人做口舌之爭完全是浪費時間。
鬼界本就是一個極度崇拜力量的世界,這裡的一切都爲追求力量而存在。所以對面的高瘦男子雖然行爲不爲安寧所齒,但是在鬼界來說,他的做法並沒有錯。這是鬼界的存在法則,可以因爲追求力量踩着萬千犧牲而上——同樣的,或許有一天高瘦男子也會成爲別人追求力量的犧牲品。
安寧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自來到這昏黃的地底世界後,他的認識寬廣了許多,同時,心裡的想法也完善了許多。
然而他還是過於天真善良,完全不知道那人騙了他——人的靈魂就如寶石,依生前的功德和修行而蘊含了不同的靈力。鬼界的亡鬼多是生前做惡而入不得輪迴的,捉來練功毫無益處。瘦高男子那此亡魂其實是從幽冥界偷盜而來的。
同伴們自然猜不到這麼短短的時間裡安寧居然考慮了這麼多事情,只是對於向來喜好鬥嘴的他忽然歸於沉默而好奇。
安寧再看高瘦男子一眼,轉身對小九說:“小九,我們還要趕路呢,走吧!”
小九點點頭,雖然她也猜不透安寧心中所想,但是對於安寧的決定,她一向是給予尊重的。
龍飛陽、小白和小金對於安寧的決定也沒有異議,不吭一聲跟着要走。
這個決定是基於安寧心中的“相對平衡”,沒有必要將一切不爲自己所喜的人和事趕盡殺絕。
然而這樣心平氣和的決定,在高瘦男子的眼中則成了懼怕和退縮。在鬼界,從來都是一言不和、一個眼神不對就大打出手,只有在明知實力遠不如對方的情況下才會選擇默默遁走。
“別走啊!好不容易來了,就多留一會兒吧!”高瘦男子在身後委瑣地說,“都說了生人在此是補品,與其讓別人撿了便宜,你們還不如成全我!”
話音一落,空氣中的腥臭味陡然增加。
衆人轉身,只見高瘦男子結了法印,血池中的血水被他的靈力催動,彷彿活過來一般激盪不已。
高瘦男子嘿嘿冷笑:“怕你們死不瞑目,老子叫宋義!記住了!”
血池中的血水忽然如柱涌出,化成數道血色飛箭刺向衆人;宋義很貪心,他想將五人一網打盡。
小九哼一聲,手指彈了一下,一團紫色火盾立刻護在衆人前邊。
血箭還沒接觸到火盾就被紫火的高溫蒸發。
“異火!?”宋義雖然生活在鬼界,但還有些見識。
天下異火有許多種,但是具有攻擊力的不多,能被收服使用的更少。對方居然有人能夠使用異火,宋義立刻將剛開始的輕視之心收了起來。
“平衡是相對,若一方想將另一方滅亡,那就不得不產生對抗!”安寧忽然開了口,“小九,這個傢伙交給我吧!”
小九聽了安寧剛纔的話,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請便!”
她已經知道,安寧於修行一途又有了新的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