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的地底世界本來就不分白天黑夜,慘淡昏黃的光終日亮着。
炎獄山其實就是地底巨大的火山山脈,熔岩火光衝向半空,紅黑相間,反而讓視覺舒服許多。
安寧再也不用擔心進到這樣地方會搞不清楚時間。
看看小九臉上的表情就知道到底是白天還是黑夜。這一刻小九變得面無表情、冷若冰霜……沒錯,人界的夜晚到了。
“小九,今天就到這裡吧,我們先休息。”安寧小心翼翼地問。
小九輕哼一聲,找個舒服的地方,從百寶錦囊中從彈出一牀蓆子鋪在地上,側身躺好。
安寧吐吐舌頭,都說修爲高的人是不需要休息的,偏偏小九最大的愛好之一就是睡覺。而且即使到了這種荒僻之地,小九姑娘也極講究。她鋪地的那牀蓆子,可是用貨真價實的玉石製成的,真奢侈!
安寧看了看從納物袋中彈出的普通毯子,覺得實在沒辦法跟小九比;但看看龍飛陽他們手中和自己一樣的毯子,心裡好受多了。
睡覺之前小九伸出手來在地面上拍了拍,安寧知道她這是在布制防禦法陣,放心地閉上眼睛。
步行翻山越嶺是辛苦的,再加上白天經歷過戰鬥,安寧很快進入睡眠。
半空之中有個人影在他們上方停了一下,然後隨風消失沒有驚醒任何人,正是諦聽。
次日醒來,安寧不忘揶揄小九:“小九姑娘真是千金之體,我們可真是比不上您,差別太大了。”
小九撣着袖子說:“你是說睡姿麼?你睡相是挺難看的!四仰八叉跟個大螃蟹似的。”
“你……”安寧氣得語塞。
小白不忘補上一刀,從安寧身邊經過的時候甩出一句:“早就知道會這樣,何必呢?”
龍飛陽和小金倒是沒說什麼,但兩人的眼神明明就是暗示安寧:習慣就好!
這下子安寧可不只有舌戰失敗的羞愧了,還有一種勢單力薄被孤立的自我認同。
其實一切都只是爲了在枯燥無聊的路途中找些開心的調味劑。起碼,安寧是在心底裡認定了小九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而自己決不是小心眼——雖然屢戰屢敗但是樂在其中。
越往炎獄山深山中前進,無形的壓迫感越強烈。
好幾次,安寧甚至覺得四周有隱遁的身形在暗中不懷好意的窺探他們。然而一前一後的小九和龍飛陽都是淡淡的毫無反應,小白和小金倒是有着和安寧同樣的感覺,一看大家都很冷靜,便把要說的話嚥了回去。
進山第一天時從強從良兄弟說了,步行翻過炎獄山至少要五天時間,大山深處是最危險的。
經歷過第一天的小插曲,第二天的風平浪靜,安寧一行恰好在第三天到達炎獄山深處。
站在這裡的任何一處地方,目光所及之處已經看不到任何平原或者康莊大道。只有無盡的暗紅色岩石和縱橫的溝壑。
又走了沒多久,地面開始顫動起來,伴隨着顫動的是隱隱如海浪拍岸的聲音。
再近一點,紅光沖天,一道巨大的天然裂谷將整座山脊一分爲二,就像深谷中的河流切開山峰那樣。
只是眼前這道深谷中流涌的不是碧綠溫婉的水流,而是紅灼翻滾的岩漿。
安寧驚呆了,不僅僅是爲大自然之力而歎服,更是苦惱要怎麼渡過這條熾熱的河流。
“早聽說炎獄山被熔岩裂谷一分爲二,想不到這麼壯觀!”龍飛陽並不擔心什麼,心情大好的感嘆一番,“這地方的環境讓我想起了魔界。”
安寧的注意力立刻被龍飛陽的第二句話吸引。天啊,大哥生長在的魔界到底有多可怕?以前覺得武陵山偏僻,現在對比起來,武陵山算得上天堂了。
小九左顧右看:“這地方應該有橋的吧?幽冥界與鬼界之間常有爭鬥,一定不會斷了聯繫。”
熔岩裂谷既然號稱把炎獄山一分爲二,自然也是綿延千里,兩邊都看不到盡頭。
“你們先在這裡等,我和小白去找找。”小九說完御風而起,飛快地沿着裂谷向左邊掠走。
小白也跟着化成鳥形,向右邊飛去探尋。
“我們原地休息會兒吧,熔岩裂谷很長,小九和小白可能得多花些時間。”龍飛陽找了塊大石頭背靠着坐下。
安寧挨着龍飛陽坐下來便脫口而出:“想不到那時老爹一句‘咱們爺倆的安穩日子到頭咯!’居然成真了,這半年時間發生了好多事呀!”
這種苦荒之地的環境似乎特別能勾動人內心的寂寥與感慨。
“就是啊!”小金附合道。
小金蛟的眼睛忽閃忽閃看着遠處,恍惚失神,已經陷入對於故土的思念。武陵山的吊腳樓還好麼……
龍飛陽沒接着往下說,他們每一個都是要強的人,他們的每一步都充滿着變數和危險,他們極少會像現在這樣吐露內心的情感。
龍飛陽想得很多,自己的事情懸而未決又來插手安寧的事情。他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甚至想不出爲什麼當初會選擇幫助安寧。
他失去了太多的東西,甚至包括一部分記憶,所以他無法從自己以前的心態和行爲來推斷這樣做對不對、值不值。但至少現在,和安寧他們在一起,龍飛陽的內心帶着一種平和的滿足。
只是隱隱記得,好像以前的自己並不快樂——起碼沒有像現在這樣……
三人依着大石頭坐在一起想着各自的心事,就算不遠處是駭人的熔岩裂谷,但是這幅畫片卻是柔和的。
這種難得的失神狀態被龍飛陽突然間的身體震動打破,安寧和小金立刻跟着警覺起來。
眼前是一片空曠的平地,沒有強大的外來靈力涌過來,但是三人感覺有一種不安的躁動在扭曲,離得越來越近。
龍飛陽的戰鬥經驗在三人中最爲豐富,當那種不安到了一個臨界點時他猛然醒悟,雙手攥住安寧和小金:“小心腳下!”
三人同時躍起,身在半空朝下面望去。
數條淡綠色的手臂從地底伸出來,對着地表一頓亂抓。
安寧不知道那是什麼怪物,落下身體後死死盯盯着剛剛休息過的那片區域。
土遁安寧是見過的,黃山上的何首烏就擅長那種法術。當時爲了捉住何首烏,小九用靈力將土地岩石化,讓小傢伙無法鑽土逃走。
可是這裡全是堅硬的紅色岩石啊!難道那些怪物會巖遁?不可能,不可能有誰施法不產生靈力波動的,就算小九也做不到。
岩石下那些怪物沒捉到地表的活物,就都慢慢爬了上來。
原來是一個個淡綠色的人形怪物,黃色的眼睛看似不能聚焦,卻緊緊盯着三個大活人。
“是亡靈!”龍飛陽說到。
有形無質、能穿透岩石,淡綠接近透明的身體,對活物感興趣,不是亡靈是什麼?
被鬼界拋充,又不被幽冥界所容,炎獄山成了亡靈的大本營。
安寧和小金還來不及噁心這種人形的怪東西,越來越多的亡靈數量已經讓他們高度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