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爵中清酒忽然向上生出一朵酒花,高於金爵沿口卻不溢灑。
酒花之上再開一朵稍大的酒花,依然不灑……如此繁複,轉眼間酒花已經疊了十數層之多,遠遠看去,頂大底小,正如一尊倒懸着的玲瓏寶塔。
俞志林雙手託着這樣一件“奇物”,先不提他是否有那般酒量將這“酒塔”喝下去,光是這樣的造型,他根本無從下嘴。
還好他也算是修行有成的妖修,手中有兩把子力氣,否則光是託着這樣一尊另類的寶塔,累也得累死。
眼看俞志林臉色不好,安寧幸災樂禍:“志林公子怎麼不喝呀?是嫌棄我這酒給得分量不足麼?要不讓小金再給你加幾層?”
俞志林氣得要死,他雙手託着金爵,自然無從結印施法。雖然身爲水族能夠吞吐大量流水,可酒與水畢竟不一樣,哪怕是水族,吸入太多酒也會醉倒。此時,他只能傻愣愣保持當前動作一動不能動,十分尷尬難看。
俞金泰這時又出來打圓場,故意向安寧求情:“公子,志林家教甚嚴,從來不貪杯中之物,公子錯愛,還請收了這美酒吧!”
這話說得非常漂亮,但在俞志林聽來卻是字字諷刺——這是嘲笑他不識擡舉、揶揄他無福消受呢!
在安寧派頭十足地允許下,小金收了法術召回金爵,貼站在安寧身邊看戲。
俞志林幾乎就要惱羞成怒,這時門外閃進來一人,在其後背輕輕搭了一下。一股清冷之意流過,怒火中燒的公子哥兒瞬間冷靜了下來。
來者看似是俞志林的跟班,卻十分自負,面對俞金泰等人時只微微點了一下頭,卻對俞志林說:“公子不是說有要事欲與金泰長老說麼?怎的耽擱這麼長時間未提一字?公子這是不好意思麼?”
說話這人氣度不凡,實力應該不會低於青山寨王魁,而周身收斂的魔氣使其面目被一層似有若無的黑霧罩住,使人看不清其本來的面貌。
“林長老不說我倒差點兒忘記了。”冷靜下來的俞志林嘿嘿直笑,讓人一望便之不懷好意。
那林長老正是與鮫人勾結在一起的魔修長老之一,林南民。
魔修與赤眼鮫人是合作關係而不是臣屬關係,所以身爲魔修長老的林南民自然地位不凡。最起碼,他與鮫人族長老俞金泰是平起平坐的。
林南民對安寧和俞金泰不屑一顧,獨獨將眼光看向龍飛陽。
在魔修長老看來,龍飛陽身上存在一種莫名而神奇的氣息,這種氣息讓他周身的魔氣既歡愉又害怕。
自林南民步入修行大門之後,從未遇到過今天這種情況。
看着龍飛陽,他依稀想起多年前師尊曾提起:魔修雖強,同階者卻強不過魔族。一般而言,魔族只生存在六大基礎世界的魔界之中,在其它世界出現的機率很小。但是有一點,那就是魔族周身的魔氣是生而所得,並不像魔修那樣是靠後天修煉所得。魔氣就像護身法寶,也有高低之分,那種厲害的天生的魔氣十分難得,對於修魔一途的用處也更大。
事實上林南民並沒有遇到過真正的魔族,但是自身魔氣一動,他就下意識在心中猜測。因爲他眼前的龍飛陽雖然長得乾淨英俊,可是身上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卻深不見底,就算是魔修見了也會學得太過黑暗可怕。
在面對未知的事物時,人們的表現分爲很多種,其中大部分是害怕、還有一部分是興奮。林南民就是屬於後者。
魔修的修行方法與正派修行者相比算得上瘋狂,而林南民就是魔修中的瘋狂者。只要是對修爲和功力精進有關係的東西,他都有膽子試上一試;儘管他現在不能斷定龍飛陽是不是魔族,總之他內心裡已經打起了對方的注意。
天知道這位狂人的內心已經扭曲到了何種地步?一般而言,魔修遇到真正的魔族唯恐避之而不及;這位中小世界的魔修長老卻反其道而行之,甚至有將魔族吸收的打算。
魔修吸收魔族不是不可能,這就像厲害的修行者可以弒神屠仙。
不要將魔界與天界的人都看得太強,魔族與神族也和人族一樣,族內的成員本事有大小之分。魔界高手固然是林南民不敢招惹的,但是魔界高手怎麼會屑於來到這樣的中小世界呢?所以,對於龍飛陽,他志在必得!
當然,守着俞金泰在場,林南民還是將內心那份激動與貪婪隱藏得很好。
龍飛陽只覺得對方看自己時眼神有些異樣,到底“異”在哪裡?卻無從知曉。
這時就見俞志林站起身來,面帶淫(和諧) 笑對俞金泰道:“金泰長老,我有意與令愛俞林紫姑娘結爲百年之好,不知金泰長老意下如何?”
僥是俞金泰涵養再好,這時也忍不住罵出聲來:“你休想!登徒浪子!無恥小人!”
“嘿嘿,看在你也算我老泰山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計較今日之事啦!”俞志林繼續大笑,“對了,林紫姑娘如今正在我島上做客,老泰山不想過去看看麼?”
“什麼!?你……”俞金泰原本假將出來的沉穩完全破功,又急又氣之下內息紊亂,險些控制不住。
好在小金機靈,走過去在俞金泰尾椎處打入一線水系靈力,這才讓俞金泰不致在俞志林以及魔修長老面前出醜。
“老泰山隨時可來,小婿隨時恭候!”俞志林哈哈大笑,瀟灑走人。雖然中間出了一點點醜,但最終的勝者仍是他。
俞金泰萬沒料到獨生愛女會陷於奸人之手,頹然坐下,心神已亂。
此時就算他未曾受傷,也不得不投鼠忌器。而俞志林之所以敢這麼大膽,自然是仗了魔修之能,否則,羣島上還有諸多長老,哪能讓其如此胡作非爲?
一招不甚滿盤輸,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差矣!晚矣!
“我赤眼鮫人族果然是要走向滅亡之路麼?”俞金泰喃喃念道,這島上原本的鮫人都屬於他這一派,所以也不必避諱,“就算從現在開始煉製那水韻丹,終究是晚了啊!”
他不敢奢望安寧和龍飛陽相助自己。首先這兩位公子原不是濁水本界人,大可不必插手這樣的閒事;其次當初已經說好以回回草換那水韻丹,這時哪能得寸進尺再有別的要求?
安寧倒不是要多管閒事,只不過他從俞志林的話中聽出了些許眉目,貌似那狂妄小子俞志林想強娶俞金泰的女兒。雖然正義感讓他不能容忍,他卻也知道此事看似簡單,其實往大了說關係到整個濁水界的和平,所以強忍着不表態。
就聽俞金泰嘆息一聲:“罷了,我送兩位公子回臨海城吧!”
龍飛陽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安寧則有些臉色憋屈卻仍然不說話,隨着俞金泰往碼頭走。
這一趟回去,再無人有心看那碧海藍天,一路幾近無言。
許是太無聊,沒有回到金鈴的小金問了俞金泰一句:“俞長老,你爲何不順路去看看你女兒?”
俞金泰搖頭苦笑:“有去無回……這本是我族內之事,不能拖累諸……”話沒說完,“哇”一聲嘔出血來。
船中下人們慌得六神無主,立刻前去攙扶。
俞金泰擺手表示無事,屏退下人後盤膝運氣,收斂心神;好一會兒,慘淡如金紙的臉色才稍稍緩和一些。
小金替他把了脈:“急火攻心,沒什麼大礙。只是俞長老一定要穩好自己的情緒,如今你重傷未復,只怕經不起反覆折騰。”
俞金泰點點頭,又繼續閉目打坐。
貨船駛出赤眼鮫人防禦範圍之後,忽聽窗外有人傳音:“海東青求見老友俞金泰,老友方便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