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紅到家,到二樓她爸屋裡,聽了聽,屋裡沒有動靜,又躡着手腳退了回來。到一樓,見二孃蒸饅頭起鍋,就問二孃,說:“我爸睡多久了?還睡?”
二孃說:“他睡啥?剛剛還讓給他找掏耳勺兒呢。”
乾紅說:“那屋裡怎麼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二孃說:“他那是眯着呢。他沒睡。你幹啥呀?”
乾紅說:“不幹啥。二孃,你忘了今天是‘二月二’了吧?”
二孃說:“忘啥也不能忘了‘二月二’呀。”
乾紅說:“爲啥?”
二孃說:“爲啥?沒有龍王能行?漁民靠龍王,農民也靠龍王。你都忘了,在老屯,‘二月二’都給龍王上供。供豬頭、饅頭。你看我蒸這饅頭就預備上供的。”
乾紅說:“供龍王幹啥?”
二孃說:“保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啊!”
乾紅說:“二孃,你都不種地了,管是不是風調雨順?”
二孃舉手打幹紅狀:“你這個沒良心的!不種地,要是顆粒無收,你也得捱餓!”
乾紅放下手裡拿着的裝豬頭肉塑料袋,說:“豬頭肉!”沒頭就跑到他爸的屋裡。
他爸擡起頭看了看她,說:“剛纔是你進來了?”
乾紅說:“是,我尋思你睡覺呢。”
幹玉權說:“這才幾點,我就睡覺?你今天出去一天,幹啥去了?沒和小梅在一起?
乾紅說:“我和她在一起幹啥?人家上班去了——哎,對了爸,我今天也上班了。”
幹玉權急切地問:“去哪兒上班了?”
乾紅說:“叫個什麼……‘傳媒’?啊!‘宏達傳媒公司’!”
幹玉權說:“就是你那個朋友介紹的那個?”
乾紅說:“是。你說在機關混的,就是機靈,我找他,就是爲了找工作的事兒,但我沒說出來,牙子口縫兒都沒嵌(一點兒沒說),他就知道了,你說鬼(聰明)不鬼?”
幹玉權說:“別小瞧機關幹部,機關裡藏污納垢,又藏龍臥虎。揣摩人的心思——這點兒小聰明還是人人都有的,要不,他能混下去?我擔心你這方面。你大咧咧的,知道你的,行;不知道你的,用海衛人的話說,就是彪呼呼的。”
乾紅聽到這裡,撲哧一下笑了,說:“爸你說,那個老婆兒,姚總,也彪呼呼的,她姓姚,一門兒讓莊科長管她叫‘姚姐’。還知道‘姚姐’和‘窯姐’是諧音,是‘JI女’的意思,還非讓莊科長叫。你說彪不彪?”
幹玉權笑了。但他說:“賣彪的,不一定真彪。SD軍閥韓復榘賣彪賣的出了名,吃香蕉連皮一起吃;打籃球嫌一個不夠搶,給了好幾個。可是,他一點也不彪。”
乾紅說:“你說她是裝的?”
幹玉權說:“咱東北有個詞兒,叫‘裝憨兒’——《紅樓夢》裡也有這個詞兒——那是裝‘憨厚’。‘憨厚’某種程度上就是‘彪’。”
乾紅說:“爸那你說,爲啥裝呢?”
幹玉權說:“爲了保護自己。心虛。‘裝’,就是‘僞裝’的意思嗎。”
乾紅重重地點了點頭,說:“爸你這麼一說,我覺着,那個姚總,有點兒心虛,她好像有挺多事似的。”
幹玉權說:“她多大歲數?”
乾紅說:“她說她四十九。”
幹玉權“嗯”了一聲,說:“加點小心。你這一腳邁向社會,這帶頭人很重要。未來走向,很大程度取決這個人。有可能,想法兒瞭解瞭解,做到心中有數。”
乾紅有些爲難地說:“找誰去了解呢?莊科長說是很熟,實際上我看……哎,我乾哥哥對她可能很熟!”
幹玉權說:“他怎麼熟她?”
乾紅說:“他們是同行。中午吃飯時,姚總說熟悉我乾哥哥。她熟他,他能不熟她?我去問問他。那,爸,我晚上就不在家吃了。”
甘紅家的大門,新安了一個門鈴。乾紅笑一下,按了一下那門鈴。
聽到樓門響,有刷刷的腳步聲傳來。甘紅的妻子鄧淑嫺在裡邊問:“誰呀?”
乾紅應:“我。”
鄧淑嫺有些遲疑,但還是打開了門,一看是乾紅,眼睛一亮,一把把她抱住了,激動地說:“妹兒呀!你可救了我了!讓我知道做人的樂趣啦!”
乾紅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了。
鄧淑嫺側摟着乾紅,往樓裡走,說:“妹兒呀,你說我昨天晚上睡的那一覺,脫胎換骨了一般!看啥嘗啥聽啥,都不一樣了!剛纔就沒聽出你的動靜兒!我還琢磨呢,這是個女的,誰呢?原來是我的神仙妹兒啊!妹兒呀,你說你真是神仙,我這病得了四五年了,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藥,就算有點效果,也沒這麼大過,過些日子就那一點效果也沒了!那罪遭的,一個門的心思想死。心想,死了多好受啊!是你救了我。你說我死了,你哥都行,再找一個年輕的;可我這娃妞可咋整?有後媽就有後爹呀!”
鄧淑嫺這話,像機關槍似的,鋪天蓋地的。
乾紅說:“嫂子,我看你變化最大是語速——比昨天不知快了多少倍!”
鄧淑嫺說:“你說我說話快?這是有太多的話要對你說,都堵到一塊兒,都爭搶着往出拱,能不快嗎?哎呀,我得給你哥打電話,告訴他妹兒來了!”
乾紅說:“急什麼?到下班的時候他不就回來了嗎?”
鄧淑嫺說:“今天是週日,他不上班,出去可不幹啥去了。”
說着,鄧淑嫺三步並作兩步地進了樓門,從哪裡抄起一部手機就打出去。說乾紅來了,像發佈一天大的喜訊似的。
打完電話,鄧淑嫺又迎了出來,雙手拉住乾紅的手說:“妹兒呀,昨天你不說你今天不來了嗎?是不是怕我不去海邊兒走啊?那能嗎?好不容易找到這麼一個好方兒,我還能半途而廢?那也對不起你的一片心思啊?”
乾紅有些吭哧了,最後還是說:“今兒個老闆喝醉了,下午放我假——嫂,我上班了。”
鄧淑嫺瞪大眼睛說:“是嗎?!這麼快!在哪兒呀?”
乾紅說:“和我哥是同行,‘宏達傳媒’你知道嗎?”
鄧淑嫺說:“‘宏達傳媒’?”
乾紅說:“老闆是個女的,四十多歲,挺愛打扮的。”
鄧淑嫺說:“是不是叫姚歡?”
乾紅說:“是是!嫂,你認識她?”
鄧淑嫺神秘地說:“‘姚歡’,是趙市長‘十二金釵’的‘第三釵’!年輕時可漂亮了!二十多年前,海衛市拍形象片,她扮個漁姑嘛,電視播出來之後,大夥說,她要是漁姑,那海里的蝦兵蟹將,甚至老的都沒牙龍王,都得蹦出來!”
乾紅笑,說:“趙市長?海衛的市長不姓王嗎?”
鄧淑嫺說:“趙市長是副市長。現在已退休了,但是現在兩人還來來往往的,你猜咋地妹兒?姚歡給趙市長生了一個兒子,挺大了,現在十八大九了吧!”
乾紅說:“我靠!挺有情節的嘛!那,姚的丈夫能不知道?”
鄧淑嫺說:“哼,咱都知道,他能不知道?軟蓋王八唄。”
乾紅說:“真有這樣人?”
鄧淑嫺說:“嗑瓜子嗑出個臭蟲來,啥人(仁)沒有?”
乾紅說:“姓姚的,是什麼來頭兒——她原來是幹啥的?”
鄧淑嫺說:“幹啥的?是‘三連島賓館’的服務員。‘三連島賓館’原來叫‘市政府招待所’,趙市長總去,就搭勾上姚歡了。姚歡,原來不叫這個名字,叫個挺土的,什麼婢養的名字。是趙市長給她改的,說白天晚上只要看見了她,就高興,就‘歡’。所以就給她起了‘姚歡’這個名字。”
乾紅說:“那趙市長怎麼不讓她當官呢?”
鄧淑嫺說:“咋沒讓當?‘三連島賓館’的總經理呢!不小啊,‘三連島賓館’你知道,老婢養大了。後來可不咋地啦,哈默陽兒(平白無故)不幹了,幹上了廣告。廣告她掙老錢了,企業等於看在趙市長的面子,給她錢一樣!”
正說着,門鈴響了,鄧淑嫺對乾紅說:“你哥回來了,還挺快!”
鄧淑嫺出去開門。
起點中文網www.qidian.com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起點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