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玉保過來送咖啡,姚歡對他說:“剛纔這位我怎麼挺眼熟的呢?”
隋玉保說:“你熟她?不知道你怎麼熟她。她叫……”
說到這裡,隋玉保顯然是忘記了那女人的名字,他迴轉身,到他辦公桌上,拿起了一張名片,看了看,說:“叫劉肖桃,可心可意廣告的。”
姚歡說:“‘可心可意廣告’?以前咋沒聽說過這個公司?”
隋玉保說:“剛成立還不到一個月呢,你上哪兒聽說去?”
姚歡說:“啊,挺猛啊。初生牛犢不怕虎,剛成立廣告公司,就敢抄乎(操作)電子屏幕廣告?有那麼多的客源嗎?”
隋玉保說:“是啊,她不象你這位海衛市廣告業的老將。我剛纔還和她提過這一點。你猜人家怎麼說?人家說,只要電子屏建起來,把招商廣告一打出去,想在上邊打廣告的,就按電話號碼給我打了,不想在上邊打廣告的,三叔二大爺也沒用。”
姚歡笑了,說:“那你打算怎麼辦?一邊是頂頭上司介紹來的,一邊是你的老朋友。”
隋玉保說:“要僅僅是你和她,還好了,還有好幾家呢,都要爭這塊地方。海衛市有實力沒實力的廣告公司、傳媒公司,都烀到我這兒了!你說!”
姚歡說:“有十月廣告吧?”
隋玉保說:“那還能少了他?你說——你們怎麼都想到一塊去了,這中心地帶不止我們華連商廈,還可以在百貨大樓啊,農業銀行樓頂啊。”
這兩塊地方,姚歡不是沒想過,沒有選擇那裡,是因爲要在那兩處建電子屏,位置就得很高,又衝東,早晨太陽一出來,一直到中午,都把這兩塊地方照得通亮的,電子屏,什麼屏,也敵不過太陽光,就等於廣告產品消減了一半,而華連商廈這個地方,衝北打個斜,無論冬夏,東方的太陽都不能直射其上,上午,電子屏照樣色彩豔麗,清晰可辨,效果好。問題還在於,如果有人在華連商廈三面翻這塊地方做電子廣告屏,那百貨大樓和農業銀行樓上做電子屏,想都不用想了,一比,比沒了,降低一半的價格,都沒人在那兩處打廣告,效果好不好先不說,主要是顯得沒實力。廣告這東西,有個排他性,好地段你要搞兩塊三塊廣告,還不如偏僻地段就一塊廣告的效果好。
姚歡看着隋玉保說:“那你怎麼辦?總不能一女許二郎吧?”
隋玉保瞪起眼睛說:“許二郎?我打算許三郎四郎!要不,怎麼辦?有的,是得罪不起,有的,是不好意思拒絕的——都來吧,一家一塊地方,各自建各自的電子屏,過往行人,還都有選擇了!象有的那種電視似的,一下子出來幾個小畫框,電視是看哪個臺好了,就選播哪個臺,這個,用眼睛盯住哪個畫面,效果是一樣的——要不怎麼辦?我真是沒咒唸了,就說你姚總吧,咱們這麼多年了,又有老領導在那照(關照)着,我好意思拒絕你嗎?要拒絕你,我那成啥了?”
姚歡一笑,心裡罵道:你這個白眼狼,少在這兒耍花槍,唱高調兒!你這麼幹,這不就等於拒絕了嗎?姚歡心火騰起,但她忍了又忍。忍出一朵微笑來,對隋玉保說:“那麼說,原來定的,三月八日以後談的事,不能談了?”
隋玉保苦嘰嘰的樣子說:“三姐,你說讓我怎麼談?”
聽到“三姐”,乾紅一愣,她想起鄧淑嫺說的“十二金釵”,姚歡是“第三釵”的說法。要真是這樣,雖然趙副市長退休了,他敢這樣當面揭瘡疤,膽子也不小。
但姚歡對此並未反感或不悅,而是出奇平靜地說:“那就這樣吧,啥時候能談了,打電話給我。”
隋玉保結巴了,說:“啊,啊啊,啊,那好吧……”他的意思是,還能談啥?怎麼還能談?你啥意思?
姚歡和乾紅走了出來。這回,姚歡乾脆不乘電梯了,而是順着人行樓梯一階階地走下來,臉上泛出冷冷的微笑。
乾紅全神貫注於在她前面走的姚歡。下到一樓大堂,“坡義”迎面走了過來,衝着乾紅打招呼,說:“Hello!”
乾紅注意力過於集中在姚歡身上,姚歡又在她前面走,她就沒注意到迎面走來的“坡義”,以及他的招呼。卻惹得姚歡一愣,她不認識“坡義”,一個陌生人向她打招呼幹啥?姚歡閃身躲“坡義”,“坡義”卻從後腰抽出一把刀向她砍來,她大叫一聲,抱着頭倒在地上。乾紅上前護住姚歡,說:“姚總姚總,怎麼了?!”
姚歡慌慌地指着面前不知所措的“坡義”,說:“他他他,他!”
乾紅看了一眼“坡義”,對姚歡說:“他,是大堂吧的,我們很熟。他,咋啦?”
乾紅哪裡知道姚歡的幻覺?
姚歡才知道剛纔一幕是自己的幻覺。她掙着往起爬,說:“看差人了……”
乾紅把她扶起來。她慌張地往出走,邊走邊回頭看了“坡義”好幾眼。
走出華連商廈,姚歡問乾紅,說:“你怎麼認識那小子?”
乾紅說:“我去公司之前,在這裡等‘代駕’認識的。”
姚歡說:“噢。那……你去提車吧,我在出口邊上等你。”
乾紅去提車。
走到車跟前,看到車身有長長一道子劃痕,挺深的,顯然是故意劃的。乾紅四下裡看看,沒有可疑的人,想開車門,又停住了,小跑回去,往姚歡跟前一站,姚歡說:“車被人劃了?”
乾紅點了一下頭,說:“您看到了?”
姚歡說:“是猜到的——你這個樣子——這傢伙也不是頭一次劃,我的車還在修理廠補漆呢。劃得挺長吧?”
乾紅用手比量出一米多的距離,說:“有這麼長,您看看去?”
姚歡說:“算了,不看了,你把車子開出來吧,我在這兒等着。”
乾紅應,又返身去提車。
有一個人在另一輛車裡,緊緊地盯着乾紅。
乾紅本能地注意到了那目光,並看了過去,那人匆忙閃開。那人車上寫着“元歧廣告有限公司”幾個字。
車提出來,走到出口處,姚歡上了車。
乾紅問:“回公司”?
姚歡說:“不,去幸福門摩爾餐廳。”
乾紅問:“摩爾餐廳?”
姚歡說:“是,不知道在哪兒?”
乾紅說:“知道。”
乾紅從後視鏡中看到姚歡發出一個短信,然後,她就翻出一個號碼打電話,電話接通,她說:“老譚,還沒開始忙?”
她的電話是打給摩爾餐廳的譚總譚學年的。
譚學年說:“沒有我忙的。”
姚歡說:“聽上去,情緒怎麼不高哇?”
譚學年說:“有點感冒”
姚歡說:“老譚,我正往你那裡走,一會兒就到。”
姚歡說完,關了手機,頭往後一仰,閉上了眼睛。
華連離幸福門摩爾餐廳不很遠,等燈讓車的,十多分鐘也就到了。乾紅在門前停的車。姚歡下車之後,乾紅又把車倒到小廣場上,停好,才下車。待她走進摩爾餐廳的大門,看到姚歡和譚學年站在那裡談着什麼。譚學年看到乾紅,似乎眼睛一亮,他看了一眼姚歡說:“怎麼?你把她挖去了?”
姚歡點頭說:“嗯,你們認識?”
譚學年說:“認識,她的閨蜜在我這兒。”
姚歡去看乾紅,乾紅微笑着說:“上班不兩天,前天?”
譚學年說:“是,想不想去看嚴梅?她現在可能在辦公室。”
乾紅說:“一會兒吧,一會兒去看她。”
譚學年往樓上讓姚歡和乾紅。
姚歡和乾紅乘電梯直達十六樓。電梯裡只有他們倆人,姚歡還有點不放心的樣子,仰頭看電梯上方,甚至伸手頂一頂電梯上方的壁板,看能不能活動,上邊能不能跳下人來似的。乾紅心想,她有點兒過分小心了,幾近病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