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
林微晴低聲的回着,她沒有,沒有外人所看來的那麼風光,沒有外人所看來的那麼光鮮。
阿姨雖寵她,但是卻不會給她太大的權利,她身邊都是阿姨的人,她的身邊沒有一個是向着她的,東嵐也是,百般的勸說自己與那三皇女爭奪那皇位,她的目的如何,林微晴想不明白。
她唯一的念頭就是不去聽從,在這個無人可信的國家裡,她唯一所能做的便是保護好自己,自古以來爭權奪位的下場如何,從那些史書上,林微晴知道的一清二楚。
成王敗寇,她不想死,而她也沒有那個能力去爭位,若是自己無害,對那個位置沒什麼想法的,那麼她會很安全。
“你沒有,那麼你就該學會讓自己有。”顧言兮涼涼的說着,她明白林微晴的打算,這種縮頭烏龜的想法,遇到危險只會躲在殼子裡去,而不是站出來勇敢的面對。
所以纔會在玉輕竹死後,跟隨紅音的暗衛一起回到紅音國,若是她稍有血氣一些,顧言兮倒還會對她高看幾眼。
不過……人活在這世上,本就需要時間去成長,若是連這點歷程都被略去了的話,那才叫無趣。
一成不變的生活,一成不變的想法,那麼人生那麼枯燥乏味,她爲何還要活着?
“弱肉強食,從來都是不變的世界法則。”顧言兮稍稍停頓了下,似乎是在給時間等林微晴理解,“你向別人索取東西,那麼可有想過別人爲何要給你嗎?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無償的東西。”
“今日我告訴了你,那麼他日,你可知曉你要付出什麼嗎?”
“你想知道,那麼便自己去爭,去奪,有人阻攔在你面前,那麼你便殺了她。”
“當你成爲這世間的第一人之後,你所希望的,你所想要的,不用你提,他人自會奉到你面前。”
林微晴的目光漸漸變得茫然了起來,她不解的看向顧言兮,邊搖着頭,卻是不停的在否定着顧言兮的話。
“我不想爭。”內心深處所傳來了這麼一句話,她不想爭,她不想參與進那些事情中,她不想爲了爭奪那個皇位手沾鮮血,況且,她也無法爭。
“玉輕竹爲了救你這等懦弱之人還真是白費了性命。”顧言兮嗤笑一聲,生生的撕裂開林微晴心底的傷痕,林微晴從來不知在聽到這麼一句話的時候,她會覺得這麼難過。
難過於輕竹因她死去,還是難過於她不值得輕竹爲她付出性命,林微晴不知道,只知道自己難受的很。
顧言兮慢慢的走近她,然後蹲下身,她伸出手挑起林微晴的下巴,對方那痛苦的神色盡收眼底。
林微晴艱難的擡起頭,雙眼在觸及顧言兮的眼底時,所見的只有一片冷酷無情。
“若是你死去,你猜玉輕竹會怎麼做?”顧言兮微微勾起了脣,說出來的話極其的溫柔,可是配上她那雙冰冷無情的雙眼時,卻讓林微晴的身子一顫。
她不由自主的跟着回了一句,“爲我報仇。”
話剛一出口,林微晴便有了些清醒,心裡更加是在埋恨自己的所作所爲。
“她會怎麼爲你報仇?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付出這條命。”顧言兮的嗓音很輕柔,一字一句中都帶着蠱惑,讓人很容易便沉浸在她的溫柔陷阱裡,可是當視線觸及她那雙漂亮的眼睛時,卻又能讓人清醒過來。
“那麼你呢?害怕死去,害怕受傷,害怕面對……這樣的你值得她爲你付出性命嗎?”
“你若真喜歡她,真愛她愛到無法自拔,那麼便應該在她死去的那一刻與她同死,而不是在這裡自哀自憐的假意緬懷她。”
啪嗒——
彷彿有什麼掉在了地上,碎開了兩瓣。
林微晴的眼淚一顆接着一顆的往下掉,顧言兮所說的話,每一句都戳着她的心臟,就像是自己刻意去掩藏的那些秘密被人全部攤開放在陽光之下。
有種被窺視了內心的感覺。
她因爲玉輕竹的死而難過,因爲玉輕竹爲了救她而死去……
顧言兮鬆開了手,放任着林微晴的哭泣,心中的惡意被悄然的放開,她的每一句都彷彿要將人逼到絕境,“爲他人所流的眼淚應是珍貴的,但是你的眼淚在我面前卻一文不值,你只是在爲自己難過,不是嗎?”
“因爲自己丑惡的心思被知道,因爲自己怯弱的心思被知道……”顧言兮俯下身,又湊近了她一些,低低的說着話,卻讓林微晴的眼淚掉的越來越多,最後甚至只能拼命的搖着頭去反駁。
纔不是這樣的,纔不是……她沒有,沒有……沒有……
見她如此,顧言兮笑了下,在她耳邊說出最後一句話,滿懷惡意的。
“還真是可惜了呢,死去的不是你。”
林微晴的瞳孔猛地放大,她驚恐的看着面前的一切,雙眼卻失了焦距,滿目的無神。
——“還真是可惜了呢,死去的不是你。”
一句話反覆的在她腦裡播放着,反反覆覆的,一次又一次的衝擊着她的大腦。
林微晴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人,然後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啊……你說死去的爲什麼不是我?”
“爲什麼輕竹要救我呢?”
“爲什麼她不讓我死去呢?”
“爲什麼呢?”
林微晴反覆的問着爲什麼,一遍又一遍的問着,那副模樣就像是迷失在森林裡的孩子,怎麼也找不到離開的道路,進而絕望。
然後前方出現了一條道路,她拼命的往那路跑去,卻發現那是絕路。
“因爲,她要讓你抱着對她的愧疚活下去啊~”
林微晴捲縮在地上,她的雙手死死的抱住自己的雙膝,茫然的盯着地上的某一處,內心的痛苦幾乎要將她給淹沒,讓她無法呼吸,只得在窒息的痛苦中掙扎拼命求生。
見她這個模樣,顧言兮倒也沒有再繼續火上加油,反而是站在一邊欣賞着她的這番表情。
安靜到不可思議。
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那麼接下來的事情便變得簡單了許多。
074瞞去的到底是什麼事情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前的這個人。
林微晴來自現代,哪怕在古代生活了一年多,也改不了她骨子裡的安逸,不爭不搶。
人在困境中只會快速的成長,因爲無人可以幫助她,想要活命的便只能依靠自己,林微晴至今沒有任何改變不過是因爲她還沒被逼到真正的絕境中。
她所要做的事情很簡單。
有些人被打擊可能會頹廢,有些人則會積極向上,顧言兮從來都沒有認爲過林微晴會是前者。
被選爲女主,她總是會有那麼幾個閃光點,畢竟那是女主,可不是什麼惡毒女配,需要無腦的去襯托女主的聰慧,又或是過分心機的去襯托女主的心善。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後,屋子裡突然進了煙霧,從那門縫下竄進來的煙霧很濃很嗆人。
顧言兮咳嗽了幾聲,見林微晴還蹲在地上沒有任何的反應,她連忙走過去,拉起林微晴來。
“爲什麼突然這麼多煙?”林微晴忍不住的咳嗽了幾下,她單手捂着口鼻,問着身邊的顧言兮。
“大概有人在外邊放了火。”
煙霧越來越多,隨着時間的過去,煙霧佈滿了整個屋子,濃煙薰的顧言兮幾乎有些睜不開眼,而她一旁的林微晴早就昏迷了過去。
外面響起急促的腳步聲,隨後跟着而來的是開鎖的聲音,門被打開的瞬間,顧言兮看到自己的那羣護衛齊齊的跪在地上,和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沒什麼兩樣。
“屬下救駕來遲,請主子處罰。”
錦瀾和錦繡兩人侍女穿過那幾名走了進來,錦繡接過顧言兮身邊的林微晴,錦瀾則是扶着顧言兮出了這關了她一夜的牢籠。
“主子,莊子上下七十二口均已滅口。”行走間,錦瀾小聲的在顧言兮耳邊碎碎細語着。
她不緩不慢的報着這裡的情況,顧言兮只是時不時的點點頭,隨後回了她一句,“將這裡善後,不要讓他人知曉。”
“是。”
“今日之事,可還有他人知曉?”
“方小姐只知主子失蹤。”
“嗯。”
“將晴初公主送回去,我們也該啓程回京了。”
“是。”
……
迷糊間,彷彿聽到有兩名女子的聲音在耳邊低低碎語着,林微晴聽不清她們在說些什麼,只覺得煩人的很。
林微晴猛地睜開雙眼,入目的卻是精緻的紗帳,這裡是?
“殿下?”東嵐小心翼翼的聲音從一旁傳來,林微晴有些呆愣的扭頭看過去。
“東嵐?你怎麼會在這裡?我不是……”話剛沒說多久,林微晴的聲音便像是被消了音般,愈來愈低。
她記得她和顧如瑾被關了起來了。
她記得顧如瑾假裝失憶在玩弄她。
她記得顧如瑾對她所說的那些話。
字字誅心。
彷彿要將她的心臟撕裂成兩半,林微晴只覺得疼的厲害,她下意識的伸手撫上自己的心口,裡面的那顆心臟正在跳動着,生命的力量正透過她的雙手向她傳達着。
——“還真是可惜了呢,死去的不是你。”
那句話深深的扎入林微晴的心裡,在裡面生根發芽,逐漸的成長。
“東嵐,你說那個位子爲什麼那麼的吸引人?讓別人爲之瘋狂?”林微晴茫然的問了一句,東嵐愣了下,她慌忙跪下,卻是不敢多言。
“東嵐,你先前不是叫我去爭麼?那麼現在爲什麼又是這麼一副什麼都不敢說的模樣?”
“奴婢不敢。”
——“你想知道,那麼便去爭,去奪,若是有人阻擋在你的面前,那麼你便殺了她。”
顧如瑾的話聽上去那麼遙遠,可是卻感覺近在咫尺。
“是因爲權勢嗎?坐上了那個位置後,擁有至高的權勢,然後號令天下——”林微晴茫然的說着,心中被一團迷霧給包裹住,她看不見。
——“若是你死去,你猜玉輕竹會怎麼做?”
——“爲我報仇。”
一月後,林微晴回了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