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楨微醉着回了高辛乙丁的家裡。夜已經很深了, 而高辛乙丁家裡的燭火還很明亮,還有人在他家裡進進出出。
“高辛乙丁,你出來, 我有事問你。”阿楨藉着上頭的酒勁, 在高辛乙丁的門邊瞎嚷嚷着。
“你去哪裡了?”高辛乙丁開門而出, 疾步朝她走過去, 兩道劍眉緊緊蹙在一起, 幽深眸子裡的目光冷凝着,說話的聲音很嚴厲,“你喝酒了?”
“嗯, 那個,我, 我到外面走了走, 然後就喝了點酒。”阿楨站在高辛乙丁面前左晃右晃着說。
高辛乙丁有些怒氣地嘆了一口氣:“你真是長本事了!你不是不知道你現在是被天下人追殺, 你這樣一個人冒然出去,萬一被人認出你來, 而我又不在你身邊,你該怎麼辦?”
阿楨怔怔地看着他:“我,我沒有被別人認出來啊!”
“我是說萬一……”高辛乙丁看着她對自己的安危漠不關心,忍不住大聲斥責她。
阿楨一下就難過地哭起來:“你是不是真的很討厭我啊!”
高辛乙丁看着她像個孩子一樣哭鼻子,緊蹙的眉間稍稍放鬆, 又很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伸出手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你想多了, 我怎麼會討厭你了, 我生你氣, 只是因爲擔心你。”
“你不討厭我,那你爲什麼要和紫鳶親嘴啊?”阿楨不停哭起鼻子來。
高辛乙丁也怔怔地看着她:“這……這兩者有什麼聯繫嗎?”
“有!”阿楨哭着朝他吼道。
高辛乙丁又氣又覺得好笑:“我想你應該是誤會什麼了, 是紫鳶主動來親我的,後來我把她推開了,你沒有看見嗎?”
“真的嗎?”阿楨聽着高辛乙丁的解釋,一點一點止住自己的哭鼻子,雙眼淚滴滴地半信半疑問他。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按那個叫武丁的人說的話,他和紫鳶就是不相愛的。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嗎?”高辛乙丁揉着她的腦袋說。
“那就是說,你和紫鳶不相愛咯?”阿楨必須要向他確認這點。
高辛乙丁點了點頭,嘴角噙着笑容:“我和紫鳶只是兄妹。”
阿楨終於露出一個舒心的笑容,眼神純澈地望着高辛乙丁,直言不諱地問:“那你要和楨兒相愛嗎?”
“嗯?”高辛乙丁愣了一會,然後又大笑了起來,“楨兒啊,你還真是直率得讓我心慌啊!”
阿楨歪着頭看着他,不懂他在說什麼,固執地追問:“那你要和楨兒相愛嗎?”
高辛乙丁斂住了自己的笑容,神情嚴肅認真地對她說:“楨兒,我現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愛一個人。”
阿楨更加不明白了:“爲什麼啊?”
高辛乙丁負手望天:“我現在在做一件比去愛一個人重要千百倍的事情。”
“什麼事啊?”
“反暴君,定天下。”
阿楨聽着他的野心,有些驚訝:“你想當商王!”
“是的。”他沒有否認,“我想當商王,並不是爲了自己的私心,而是爲了天下受苦受難的黎民百姓。當今,商王武丁無德無能,邪靈亂世,他不僅不治,反而派兵攻打各方,多少百姓不僅要在戰火之中流離失所,還要受邪靈的威脅在惶恐之中不安度日。看着那些因爲戰亂失去父母的孩子,失去孩子的老人,失去摯愛的親人,我實在不能無動於衷了。”
“所以,乙丁練的那些兵,是要與商王打仗。”
高辛乙丁側過頭看着她,點了點頭,目光裡有些沉重的情緒。
阿楨垂下頭,感覺心裡空落落:“我明白了,乙丁的心已被天下佔滿,就沒有多餘的地方容下其她人了。”
“楨兒。”高辛乙丁輕輕呼喚着她,“感情的事,我想把天下平定後再說。現在很晚了,去休息吧!”
那一個晚上,阿楨第一次因爲愛情的煩惱躺在牀上輾轉反側好久才惶惶不安的入睡。她想,乙丁現在不想去愛一個人,她也不想逼他,那她就等,他想等平定天下後再談感情,那她就等到那個時候。
或許是因爲酒精的緣故,阿楨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過來。她醒過來時,便看見乙丁端着一碗米粥推門進來。
“你醒了,來喝一碗米粥吧,解解你的酒。”乙丁含着幽蘭般的笑容落坐在她的身邊,用勺子舀了一勺粥,輕輕吹走它的熱氣,餵給阿楨。他靠她那麼近,她有些心慌,便自己端過米粥:“我自己來。”
乙丁笑了笑,從懷裡掏出兩塊被紅繩打結在一起的龜甲,放在她的手心:“這個以後便亂丟了。”
阿楨把視線落在自己的手上,見是那兩塊分別歪歪扭扭刻着花璃和高辛乙丁名字的龜甲,一下就展開了她明媚的笑顏:“我辛辛苦苦刻的,我還在懊惱被我自己弄丟了,原來在你這。”阿楨撫摸着紅繩上那個紅色像小花的結,又道:“這是乙丁編的嗎?”
“當然是我,不然誰還有這個閒心啊。以後要好好保存好,再弄丟,我可不管了。”
“嗯。”阿楨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還有一樣東西要給你。”高辛乙丁又從自己懷裡拿出一支金制的髮簪,“這是易顏簪。”
“易顏簪?”
高辛乙丁一邊用髮簪把她烏黑柔順的長髮挽起一邊說:“你帶上這支髮簪,便可以根據自己的心意改變自己的容貌。”
“這麼神奇啊!”阿楨驚歎道。
“當然,你帶上這支髮簪後,就可以隨意出去走,不用擔心別人會認出你是誰了,我對你也可以少些擔心。”高辛乙丁輕言細語道。阿楨猛然轉過頭,對上他注視她的目光,她就像碰到了滾燙的開水一樣,立馬將自己的目光縮到另一邊去,臉色略紅地說:“謝謝你,乙丁。”
“我們之間言謝就太見外了。”乙丁接着繼續說,“對了,接下來的一些時日,我恐怕沒法陪着你練功了。”
“爲什麼?”阿楨緊蹙着眉頭,十分不解地問他,要知道她是超級喜歡跟着乙丁一起練功的。
“我昨晚不是跟你說過嗎,當今商王趁邪靈亂世,派兵攻打各方,北上的一些難民便流離到了我們這個地方,我自然要帶領我的部下去接納他們,讓他們可以有一個安身立命之所。”
“這樣啊!我也可以幫忙的啊!”阿楨想跟他呆在一起。
“人手已經夠了,你還是安心練功吧!”他輕撫着她的肩,讓她乖乖聽自己的話。
大批的難民從北上逃離,涌向乙丁所在的地區。那幾日,乙丁爲了安置這些難民,帶着部下趕建房屋,採集食材爲他們做飯,請來醫師爲傷民療傷……日日都忙得不可開交。阿楨每次想見他,他卻都緊蹙着眉心匆匆與她擦肩而過,阿楨看着他的面色真的憔悴了不少。
是啊,這麼個爲了天下爲了黎民連自己都不把自己放在心裡的人,還怎麼有心力去愛一個人呢!阿楨不想看着他那麼累,他想平定天下,她就幫他平定天下,於是,在沒有乙丁督促她的日子,她也拼命練功,她要變得強大,然後幫乙丁除掉那些邪靈,這樣乙丁就不會那麼累了。
“你這麼努力的練功能有什麼用呢?”阿楨正在御劍術的時候,一把鋒利剛硬的劍突然飛來,打掉了她手中的劍。
阿楨怒目看向飛劍而來的人,是紫鳶,她更加惱怒,朝她大聲吼道:“你幹嘛啊?”
紫鳶倒是平心靜氣的:“好了,少主現在這麼忙,我們倆就別鬥氣了,齊心協力爲少主解憂,不是更好!”
想到乙丁,阿楨便沒心思去生紫鳶的氣了,她深嘆了一口氣:“只恨我現在能力太弱,什麼也幫不了他。”
“這點,我跟你一樣。”紫鳶從自己腰上解下一壺酒,遞給阿楨,“會喝酒嗎?”
阿楨接過她的酒,豪爽地飲了一口,得意地看着她:“哼,怎麼不會啊!”
紫鳶嘴角噙着淺淺的笑容:“其實,論帝王之德,少主跟當今的商王比起來,完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我們能順利一斬當今商王,扶持少主上位,少主必定是賢明之君。”
“我也很奇怪,既然這樣的話,乙丁爲什麼不帶兵直接去商宮殺了商王?”阿楨疑惑地問。
“這個你就不懂了吧!”紫鳶跟她言道,“當今商王雖然昏庸無能,但那被層層高牆圍起來的商宮,不僅有重兵把守,還有那個老毒婦商王母親王太后坐鎮,豈是我們想闖就能闖的。而且商宮之內沒有我們的人,我們很難知曉敵情,冒然去闖,我們多半死路一條。”
“那乙丁爲什麼不安排人潛進商宮呢?”
“唉!”紫鳶深深嘆了一口氣,“不是沒試過,但都失敗了。”
“那該怎麼辦呢?”阿楨也爲乙丁感到深深地焦急。
“其實有辦法的。”紫鳶拿過阿楨的酒壺,喝了一口酒,“天下人都知道,當今商王是一個好色風流鬼,我想,美人計對那個商王肯定管用。唉,只可惜,我的容貌不及你的十分之一,不然我就主動以美色去接近商王了。”
阿楨突然驚喜地笑起來,樂開花地抓着紫鳶的手,說:“紫鳶,你說得對啊,我可以去接近商王,做乙丁在商宮裡的內應啊!”
“可是你可是被天下人下了追殺令的,想必,那商王肯定認識你。”紫鳶反握着她的手,滿眼擔憂地說。
“沒事的,我有易顏簪。”阿楨指了指頭頂上的髮簪說,“這樣,我去找乙丁說說。”
能爲乙丁分憂,阿楨便迫不及待跑去找他,把他從百忙之中拉了出來,告訴了她和紫鳶說的那些話。
乙丁說他之前其實一直有這個想法,只是苦於沒找到適合的人選,而她也不是適合的人選,便叫她乖乖回去練功。可是阿楨不依不饒,非要一個人鋌而走險去商宮做他的內應,乙丁拗不過她,深思熟慮後,對她言謝,就答應她那麼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