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荒郊野外,樹葉婆娑成影,金蘭珠裸/露着身子在湖中洗澡,樹後的一隻眼睛熾熱地盯着她,眼珠子隨着她的動作移動,忍不住吞了口水,心想這荒郊野外的,還能有美人沐浴?

金蘭珠回眸一笑:“公子偷偷摸摸的有什麼意思,不如大大方方地看。”

男人迫不及待地樹後走了出來,見金蘭珠上了岸,着了一件裡衣:“姑娘。”男人猴急地抱住她的脖子一頓猛親,絲毫沒有感覺到背後的危險。

一雙手從背後穿進他的胸膛,男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前的那隻手拽住了他的心,一拉,心便離開了他的身體,他也無力地倒地身亡。

男人瞪大着眼睛,明顯死不瞑目。

陳胥握着手裡的心,他一口一口地吃掉,優雅至極。

金蘭珠滿意地笑了:“這一次,你的動作倒還利索。”

陳胥此時已經將一整顆心吃掉,他笑得傻傻的:“你高興就好。”想起他第一次挖心時,她嫌棄的眼神,他現在還記得,只要她樂意,他便奉陪,無論上刀山下火海。

“七竅玲瓏心在你的身體裡,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它最近安分了許多,不再蠢蠢欲動。”

金蘭珠的眼睛抑制不住地笑了,很好,看來它已經不再排斥他了,開始接受陳胥作爲新主人了。

金員外嫁女,本來是極爲喜慶的事情。

可惜天公不作美,陰雨綿綿,迎親隊伍苦不堪言。選的是個風和日麗的黃道吉日,怎的又颳大風又下大雨,迎親隊伍心中暗暗驚歎:真的奇了怪了。

金蘭珠被陳繼迎接進屋,本來是極爲喜慶的日子,滿屋子卻沾滿了紙片人,井然有序地站立在兩邊。

媒婆穿的不是喜慶紅色而是一身黑色,堂上的桌子上放了一隻公雞。

公雞在桌子上跳來跳去,飛來飛去,公雞飛撲到金蘭珠的身上,金蘭珠感覺奇怪,卸掉蓋頭,見腳邊一隻公雞脖子上帶着新郎的紅花,唧唧叫叫個不停。

她擡眼望去,身邊哪有新郎。倒是正上方的桌子上放了一個靈位。

大堂裡掛滿了白色的布,丫鬟僕人也是紙片人,這分明是冥婚!

她驚慌地環顧着四方,一時不知該怎麼辦。

媒婆詭異地笑着,掐住她的手:“姑娘,吉時到了,拜堂吧。”

手上傳來的疼痛驚喜了她,她甩開媒婆的手,掙扎開來,朝着大門方向跑去。

陳繼不知何時已換掉了一身的紅色,此刻穿着一身的黑色,擋在她的身前,神色狠毒:“進了我陳家的門,就是我陳家的人,你這是要往哪兒去?”

“不,你騙了我,爲什麼?!”來提親的是他,娶她的不應該是他嗎?

陳繼笑了,一步一步地逼退她:“你以爲我會娶你?你不配?你不過是賣來給二弟冥婚的!”

“你!”金蘭珠手指顫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猛的推開陳繼的身子,往外跑去,近了,近了,離大門還差幾步。

陳繼詭異地笑着,笑看她無望掙扎,然後活生生地將她的最後一條道路也打斷:“封門!”

金蘭珠絕望地見大門在她眼前瞬間關閉,只殺那麼一步,她就可以逃出去。

“開門!放我出去!”金蘭珠無助地拍打着門,一下又一下。

陳繼掐着她的下巴,揪着她的頭髮:“跑廢掉你的腿!”他緩緩地抽出匕首,鋒芒的匕首現出她無助的眼睛。

“啊!!”他抽調了她的腳筋,痛得她仰頭嘶吼。

“來人啊,扶着二夫人拜堂成親。”

金蘭珠咬牙不令自己哭出來,她被丫鬟們拖着來到排位前,聽着媒婆口中的“一拜天堂,二拜天地,三拜高堂....”她心裡暗暗發誓日後定要向今天欺辱她的人百倍討回!

她心中怨氣沖天,煞氣凝聚在眉目間,額心紅色印記緩緩開出妖異的花。

“送入洞房!”

她被送入了洞房,房內早已等候多時的男人一步步逼近牀邊的金蘭珠,一雙手拿掉了她的紅色蓋頭。

金蘭珠是害怕,她看着眼前的男子:“你放了我吧,求求你。”

此人正是陳胥,陳胥的手僵在空中,他靜靜地看着這張夢寐以求的臉,笑得十分溫柔:“蘭珠,你答應要嫁給我的。我怎麼捨得放了你?”

金蘭珠很很害怕,奈何她的腳動不了,心底更是無助。

眼前的這個男人,她根本就不認識!

“我不認識你,又怎麼可能答應嫁給你?!”

“你忘記了?我是陳胥啊!”陳胥將她的手放在心臟處,神情款款地說:“這顆心是你給的,你還讓我每月吃一顆心來穩定九竅玲瓏心,這些你都忘了?”

金蘭珠更害怕了,身體瑟瑟發抖。

陳胥見金蘭珠看他的眼神是陌生的,害怕的,一點也不像認識的樣子,他不由懷疑眼前的這人真的是蘭珠嗎?

他小心翼翼地試探着:“蘭珠,我是陳胥。”

“我不認識你,你放我走!”

陳胥坐在她旁邊,喝起悶酒。

兩人沉默以對,不多時,金蘭珠的肚子咕嚕嚕地想起,他喝酒的動作一頓,他竟然忘了她整天沒因爲婚禮的事忙得都沒吃飯,陳繼臉上有些愧疚之色,自責不已。

“你先吃點東西。”

金蘭珠也餓了,奈何她的腳動不了。

她見男人並無惡意,也漸漸放下了警惕之心,心想還是先填飽肚子要緊。

金蘭珠提起裙角,露出一雙滿是血的腳踝,她說:“我被剃掉了腳筋,動不了。”

陳繼見她的腳,眼中心疼不已,他竟然沒有注意到,心中又是一頓自責。

他當即拿了桌上的糕點吃食遞給金蘭珠手裡,見她大口大口狼狽地吃着,他又倒杯茶遞到她手裡:“吃慢點,小心嗆着。”

她接過茶喝了一口。

陳繼脫掉她的鞋子,小心地替她整理着傷口,生怕一個不注意就弄疼她。

“可惜,我沒有法術,無法替你療傷。”陳繼爲她的腳上好了藥,將她的腳輕輕地放在地上,又拿起牀上的棉被披在她的身上:“天冷,別冷着了。”

金蘭珠看着身上的棉被,見他穿的一身單薄,動動嘴皮想說些什麼,終究沒有說出口。

“我看你也不是壞人,你放了我,好不好?”

“不好。”陳繼想也不想就回答。

“爲什麼?”金蘭珠的眼神暗了暗,果然求這個男人,是不可能的呢!虧她心裡還抱着僥倖,以爲他是不一樣的。

陳繼溫柔地擦掉她嘴邊的糕點碎屑,一臉溫柔:“我是陳胥啊,喜歡你的陳胥,我捨不得啊。”

金蘭珠拍掉他的手,他的手很溫暖,不像是死人的手,她心生疑慮:“我成的是冥婚,可我見你並不像是死人的樣子,你到底是人是鬼?”她的眼神那麼鋒利,打量起眼前對她柔情款款的男人。

陳繼起身來到桌子前,獨自迎着酒:“ 你是真的忘了,還是假裝忘了?我是你親手殺死的,你飼養的活死人,用身體爲你養着那顆九竅玲瓏心。”

金蘭珠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反駁道:“你胡說,我根本就不認識你!何來的殺死你之說法?!”

陳繼一杯又一杯地喝着,繼續訴說着:“我的身體見不得陽光。本來你是要嫁給大哥的,可是自從我成爲活死人後,我便央求着父親,求父親李代桃僵,讓你與我的靈位拜堂成親,也算了卻我生前的一樁心願。”

金蘭珠看着這間屋子,窗戶封閉得絲絲的,不見一絲白天的光線透進來。

房內擺放着白色蠟燭。她不管他所說的是真是假,總之她要逃出這裡,見那男子似乎對她用情很深,她的眼中飛快地算計着,心中暗自醞釀着逃跑的計劃。

黑夜悄悄來臨,金蘭珠再次睜開眼時,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看向陳繼的眼神不再熟悉,她摘下鳳冠:“你一個人喝什麼酒?”

陳繼回過頭來見她脫掉了喜紅色服,頭上的朱釵也卸掉了,眼睛裡有着他熟悉的東西,他笑得像一個小孩子般開心:“你想我來了?”

金蘭珠定定地瞧着他,神情沒有一點意外,眉宇間有一絲瞭然,她緩緩開口:“看來你已經見到她了。”

陳繼心中更加不解。

金蘭珠繼續道:“你是喜歡白天的金蘭珠呢?還是現在的蘭珠姑娘呢?”她盈盈笑着,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攪弄着垂落在胸前的長髮。

“白天的金蘭珠?”

“不過,白天的金蘭珠也是我,夜晚的我也是金蘭珠。我只不過是金蘭珠身體裡分裂出來的另一個人格,金蘭珠可從來不知道黑夜裡的我用着她的身子幹了多少好事。”

“你...”

“你今日見了白天的金蘭珠,你覺得是她更好呢?還是我更好呢?”

陳繼這才明白爲什麼白天時,金蘭珠不認識自己,那種神情又不像是裝出來的。聽夜晚的金蘭珠的解釋,他纔想通了這一點。

“我喜歡的是金蘭珠,她的一切,好的,壞的,我都喜歡。”

金蘭珠聽此,手中的動作一僵,她臉上再無的玩味的表情。

她躺在牀上,睜眼打量着芙蓉帳:“我想,如果她先遇見了你,也許會被你的神情打動。可惜,我是她分裂出來的另一個精神遊絲,是報復男人的精神遊絲,創傷滿滿,再也無法愛人了。”

金睢死的那天,她被打得還吊着最後一口氣。

她本來也等死,可哪兒想那時九竅玲瓏心找到了她,金睢的魂魄吸進了心內,又渡給她一口真氣,才讓她從鬼門關逃了出來,撿了一條命。

也就是那天,金蘭珠產生了另一個邪惡的精神遊絲,那個遊絲與九竅玲瓏心做了一個交易,一個見不得光的交易,一個只能在黑夜裡進行的交易。

她替九竅玲瓏心殺人,挖心臟,將男人的血放幹用來養育心內的魂魄,見金睢的魂魄一天天強大,不再受着天地吞噬之苦,她入魔也越來越深。

直到今天,已經也回不了頭了。

“今夜,你不出去了嗎?”印象中,幾乎每個夜晚,她都會去林中那座詭異的府邸辦事。

她閉上沉重的雙眼,不一會兒,便傳來了有序的呼吸聲,原來她竟然睡着了。

陳胥小心翼翼地踱步來到牀前,深怕一個動靜打擾了她,他拿起牀上的被子蓋上她的身上,又靜靜地放下蚊帳,自己獨自一人站在窗邊,看着窗外的景色。

牀上假寐的金蘭珠,睜開雙眼,她失神地望着某處,不知是在想什麼,竟然入了迷。

她與他註定有緣無分,怪就怪該死的命運,怪他的身體是一顆心臟最好的容器,是金睢靈魂最好的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