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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昱穿着粗布農衣,手裡拿着鋤頭在鋤地,額頭汗珠一顆一顆落下。宋昱哪裡做過農活,他的手心裡已經起了一塊塊水泡,他拿眼睛看了看一旁的女人,只見寶珠坐在天地上,晃動着一雙腳丫,手裡緊緊捏着幾塊糖,嘴裡舔着糖的周圍。

宋昱眼色暗了暗,有什麼好吃的。

想當初他宮裡:七彩飄雲糖、酸梅碎果糖、琉璃脆酥....哪一塊糖不是宮內純手工製作.....每道工序繁多..糖軟軟膩膩的,入口既化。

宋昱心中一動,他有多久沒有吃到御廚做的飯菜了?

他日日野菜果腹,甚至連稀飯熱粥都喝不了幾口。宋昱站在田野間,人挺拔如鬆,不知道的,還以爲是誤入田間的公子哥。

寶珠撿起田地裡的一顆果子,便砸向宋昱:“你咋不幹活呢?”

宋昱心想,就是條牛,也要有休息的時候。

自從,修辰拒絕他後,寶珠便不再執着問他還錢,而是叫他幹活抵錢,想當初他也是玉樹臨風、風度翩翩的王爺,當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錦衣玉食,衣來張手飯來張口,誰知竟淪落到如此境地。

宋昱用鋤頭鬆着土,心裡仍是不放棄:“你放吾回京,吾會報答你的。”

寶珠歪着腦袋想了好一會兒,又捻起一塊糖繼續放在嘴裡舔着:“你要怎麼報答?”

宋昱手下動作不停,見有希望,他的眼睛亮亮的:“吾可以給你良田百畝,數不盡的金銀珠寶。”

寶珠心動了,隨即又想起修辰交代的話,嚴口拒絕:“不可以。”

宋昱頭疼了,她明明那麼愛財,那麼愛吃,怎的就是不願意接受?

寶珠見宋昱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見他鋤地半天,腳邊地還是基本上原樣。她心間失望,這樣下去,究竟要多久才能還清?

宋昱低着頭:“你與修辰是什麼關係?”

寶珠一想到修辰,心裡樂滋滋的:“他是我撿來的相公。”

宋昱:“吾見他非池中魚,你何必耽誤他。”

說白了,眼前女子就是鄉野村婦,上不得檯面。

寶珠見他拿着鋤頭的樣子,又無力,心思也不在鋤地上。她起身拍掉身上塵土,來到宋昱身旁,接過他的鋤頭:“鋤地不是你這樣的。”

寶珠打發他到一邊去坐着,她拿起鋤頭來,幾下便鋤地完了:“學會了?”

宋昱:“沒有。”

寶珠恨恨跺一跺腳,又背起小背篼挖着田地裡的野菜。

宋昱:“你想要一輩子在這兒嗎?天蒼蒼,野茫茫的,這樣的日子過得毫無生趣。”

寶珠:“我並不覺得這樣的日子不好。”

宋昱:“外面大千世界,好玩的好吃的,應有盡有。你不如放吾出去,吾帶你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寶珠:“我要陪着修辰。”

宋昱盯着寶珠胸前玉佩目光灼灼:“吾的玉佩還來。”

寶珠緊緊抓住胸前玉佩,晶瑩剔透的質感傳到手心,她感覺到說不出的舒服:“這段時間你吃我們的,喝我們的,這塊玉佩就抵了。”

宋昱看着她手中玉佩,那塊玉佩上刻有他的字昱,是皇家身份象徵:“那塊玉佩你拿着沒用,反而會給你帶來滅頂之災,你乖乖將它給我。”

貼身玉佩是他孃的遺物,宋昱的娘乃是當朝廢后,被打入冷宮的第二天便懸樑自盡了。

生母以死勸誡皇帝不要納蒂王妃爲皇妃,奈何皇帝被美色迷了心,拋棄結髮妻子,以十里紅妝娶了兒媳爲皇妃。父皇搶了兒子的王妃,這件皇家醜聞被巷口街道百姓傳唱。

朝中文武百官敢怒敢言的,被皇帝滅了族。敢怒不敢言的,被髮配邊疆。

原以爲,事情就會告一段落,誰知宮裡皇帝爲博蒂皇妃一笑,烽火戲諸侯,惹來天下不滿,幾年間,又是修瓊樓玉宇,又是建高臺,天下奇珍異寶皆放入蒂皇妃宮中,蒂皇妃可謂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一時風光無限。

宋昱難耐蒂皇妃邀請,兩人在破敗冷宮幽會。天雷勾地火,一觸即燃,蒂皇妃緩緩訴說思念之情,三王爺美人在懷,兩人漸漸難以自持,竟然滾了芙蓉帳,此等醜事,被當今皇帝撞見。蒂皇妃當即哭訴是宋昱強迫於她,她撲入皇帝懷中哭哭啼啼,恨不得將一生眼淚流盡。

皇帝頭上戴綠帽子,此等皇家醜事,只能遮掩。皇帝隨意找了一個藉口,將三王爺幽靜於府邸。

誰知,蒂皇妃竟然有了身孕,皇帝老兒深感頭上帽子綠油油的,實在忍無可忍,奈何蒂皇妃舌燦蓮花,巧舌如簧,幾番下來,將皇帝老兒哄騙得團團轉。

竟沒打掉蒂皇妃腹中骨肉,還命太醫院悉心保胎。

要說,蒂皇妃究竟是如何明哲保身的,這後人就不得而知了。

皇帝寵妃懷孕,成年皇子王爺心中蠢蠢欲動,眼看龍椅上就要多一個頭號競爭對手,別說皇子王爺們慌了,就是朝內幾番勢力,也是紛紛蠢蠢欲動。

一個寵妃有皇帝萬千寵愛,又身懷六甲,這要生下來是個皇子,上京城的天又得變了。

於是,朝中風波涌動,幾番勢力暗中較勁。各路刺殺暗殺紛紛安排上,這不,宋昱就慘遭黑手,而宋昱還是被多方勢力聯合暗害。

宋昱嘴裡咬着狗尾巴草,心裡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前朝舊事。他一生經歷諸多算計,心中早已疲憊不堪,見不遠處的寶珠佝僂着身子,手裡拿着一把小刀,手下細心挖着野菜。在她的眼裡,天下也就那一株野菜最珍貴的了。

宋昱解下寶珠背篼,將背篼掛在肩上。兩人一路走過山野,默默無語。

眼前一顆參天大樹,樹上接着鮮豔欲滴的果子,寶珠擡着頭望着,嘴裡吧唧吧唧着涎水。宋昱將背上的兜子接下來,他一個輕功施展,便飛上了果樹。

宋昱一手扶着樹枝,一手摘着果子砸向樹下的人兒:“接着。”

寶珠將手中果子穩穩接在手中,鼻間聞着果子散發的香味,她忍不住咬了一口,甜膩膩的感覺,真的甜到了心裡。她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宋昱看着樹下的人兒,她很廋,營養不良的身子看着比同齡人還小。一雙大大的眼睛掛在尖尖的臉上,頭上梳了兩個簡單髮髻,雙手捧着果子,吃得津津有味。

宋昱忽的就想起一個女人,蒂皇妃。他與蒂皇妃可謂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兩人幼年時,宋昱也曾爬樹爲蒂皇妃摘果子,蒂皇妃在樹下一個勁兒笑不停,銀鈴般的笑聲令他失了神,摔了樹,折了一條腿。他躺在牀上休養了將近一年,纔將腿給養回來了。

蒂皇妃是天下第一美人,當年求娶她的皇子王爺不在少數。

她一笑,傾一城,再笑,傾一國。

寶珠吃完果子,吐掉果核,見宋昱還在樹上發呆:“你發呆幹嘛呀?”

宋昱緩過神來,又摘了個果子。兩人摘了滿滿一兜果子,寶珠看着兜裡的果子垂涎欲滴:“修辰看見了,一定會很喜歡的。”

宋昱身上很是狼狽,臉被樹枝颳得花花的:“.....”

寶珠圍着宋昱打量:“小宋公子,你武功真高,以後摘果子、打獵,摸魚等事就交給你了。”

宋昱嘴角動了動:“....”

他萬萬沒想到,空有一身絕世武功,居然會派上這等用場....

寶珠:“下個月,修辰就要進京趕考了。”

宋昱心中一動:“吾怎麼辦?”

寶珠:“橋歸橋,路歸路。修辰說了,你與我們不是一路人。”

宋昱:“爲什麼不現在放了吾?”

寶珠:“你還沒還我銀子,你得給我們幹活,幹活抵債。”

宋昱:“幹一個月?”

寶珠:“恩。”

宋昱:“橋的那邊是路,路連着橋,如何橋歸橋,路歸路呢?”

真是個傻丫頭。

寶珠奶兇奶兇的:“你如果跟着我們,小心我將玉佩砸碎了。”

宋昱愣神好一會兒,才緩緩道:“你敢。”

寶珠:“我有什麼不敢的。”

寶珠比他還要寶貝那塊玉佩,心心念念着,能有一天將玉佩拿去當了,她才捨不得砸碎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