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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珠家是很窮的,家徒四壁,每逢風雪大雨,屋漏連夜雨。

一行人等,端坐在竈前。寶珠手裡攪拌一鍋肉湯,自從宋昱傷好一點以後,他就承包了打獵挖野菜,砍柴打水皆由宋昱做。

宋昱往竈爐裡添了幾根柴火,天氣惡劣,難以找到乾柴,就這些乾柴,據說還是寶珠的存貨。一縷縷白煙霧氣涌上寶珠臉上,她的臉蠟黃、蠟黃的,手下動作熟練。

她放下鍋蓋,遮住一鍋的熱氣。宋昱心不在焉,有一下沒一下攪動火星,他心中沉悶極了。回上京的路遙遙無期,也不知朝局如何。論理說,他受傷下落不明,心腹沒理由沒動靜。

百般心虛纏繞心頭,宋昱煩透了。他瞧向四壁,又看向忙活的寶珠。

寶珠手裡拿着一條活魚,正是他鑿冰捉來的一條,只因修辰愛吃魚,寶珠便要他鑿開結冰的河面,砸了半天的冰面,才發現那麼一條魚,還是一條小魚,又小又醜的一條魚。

宋昱懷念起,宮裡御池園裡,五彩琉璃白蝦,鮮嫩又肥美。最喜御廚烹煮雙面糖醋魚排,取自玲瓏魚最柔嫩肥美的地方,先經過白水煮就,後放入烈中煎炸,乾煸生薑與細碎蔥花灑在魚排上,待其入味,去了腥味,再加入特製蜜糖。

油鍋火辣辣地向,宋昱不得不得回到現實。寶珠幾下清楚了魚的內臟,挑出魚筋,放入水下清洗。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將魚往雞蛋粉面中一裹,然後輕輕捏着一條魚尾,將其放入鍋中。

寶珠將一鍋肉湯起了竈,碗裡的肉湯色澤醇厚,香味迷人。

宋昱狠狠嚥了一口水,肚子裡很餓,碗裡的肉饃饃湯,浮在湯上方,搖搖晃晃着身子,勾引着宋昱味蕾。

鍋裡的一條魚,被煎得金燦燦,黃油油的。

宋昱真想化作一隻貓,偷偷將魚給吃掉,吃得骨頭都不剩,一個魚骨頭都不給修辰留。

一頓烹煮終了,爐子裡的火也熄滅了。宋昱從火堆裡掏出幾個地瓜,他扒開地瓜皮,嗅着地瓜香味,有些捨不得手間鼓燙溫度。

竈爐旁,兩人各懷心思。粗嘎男聲從外傳進來,一行穿着魚尾服的朝廷人員,他們手裡破門而入。

一行人雖穿着厚重朝服,身輕卻如燕,手邊彆着一把大刀。爲首的一人,眉毛較細,臉上施粉黛,一張臉白得跟粉面似的,就連聲音也十分尖細,他翹起蘭花指:“姑娘,你可見過一個人?”

公公一個眼色,旁人便會意,掏出一張小畫。畫上男子,氣宇軒昂,眉宇間數不盡風流。寶珠忍不住往竈坑旁的宋昱看了一眼,見他臉上不知何時多了許多污穢灰塵。

她心想,宋昱咋拿鍋底灰亂玩呢。

旁人已用金絲秀帕擦拭完桌椅子,公公掩掩鼻子,還是坐了下來。

風雪掩蓋了山間小路,白雪皚皚模糊前方視線。他見這處農家,便想進來歇歇腳,喝口熱水,順便問問三王爺的下落。

公公見寶珠呆呆傻傻的,尖嗓子又開口了:“有沒有見過?若是見過,知其下落,本廠賞真金白銀。”

竈坑旁,宋昱臉色一絲不自然,很快掩飾掉。

旁人從懷裡掏出一錠金子,金燦燦元寶在寶珠眼前晃呀晃,她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接。

修辰知曉動靜,從旁屋走進來。他端起熱在鍋裡的飯菜,爲寶珠盛飯滿滿一碗。

從修辰進來時,公公就在細細打量修辰。纖長眸子裡閃過潑天驚訝,他當即也顧不得其他,拿出珍藏已久的小畫,看一眼修辰的臉,又看一眼小畫上的女人,無論是樣貌,五官,乃至清冷氣質,皆是絕了!

修辰對寶珠道:“快吃,飯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寶珠也聽話,接過滿滿一碗飯,就往嘴裡扒。

俗話說,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嗎?

公公擯退衆人,他整理了衣襟,理了理鬢角,正色跪下道:“二皇子!”

宋昱手中地瓜被捏成碎渣,寶珠用眼珠子恨着他,好好食物就這樣白白浪費!真是暴殄天物!

修辰清冷冷目光傳來:“公公怕是認錯人了,我只是山野村夫,哪裡會是你口中的二皇子。”

公公嚶嚶哭泣,袖口掩面:“老奴不會認錯!您就是二皇子,您的相貌像極了已故的淑妃娘娘,奴家伺候淑妃娘娘十餘載,不會認錯。”

修辰久久不語,他身上有一塊與宋昱一樣的玉,上面刻着辰。據寶珠老爹說,還是嬰兒的他被撿回來時,襁褓下便藏着那一塊玉,玉上刻有他的名。

修辰熟讀史書,他又何曾不知此玉乃是大寅皇朝身份的象徵。

公公跪地道:“二皇子,老奴私下找您十八年了,老奴來遲了。若不是當今聖上聽信讒言,您母妃及全族也不至於被滅,您也不至於失去貴胄門閥庇護。曾經一心想要置您於死地的皇后已死,當今朝局動盪,奸妃當道,各方皇族勢力爭鬥。您不如趁亂回到上京,一洗前恥。”

修辰袖子中鋒芒精光畢現,一把精緻小匕首橫在公公脖子上:“我憑什麼相信你。”

公公眼中深感欣慰,他看了看匕首上的小子,正是淑妃閨名小字:“淑妃娘娘臨死前,曾經將匕首與玉佩一起放在了您的襁褓中。您如果實在信不過老奴,您大可殺死老奴。老奴的一條命是淑妃娘娘救回來的,如今還給您又如何。只是到了黃泉,奴家愧對淑妃娘娘,愧對淑妃娘娘的囑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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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辰手中匕首鬆了鬆:“她臨死前說過什麼?”

公公一行眼淚哭花妝容:“淑妃娘娘說,她滿門忠烈,落了個死無全屍,她恨,恨極了那些人。淑妃娘娘說,若是您有一天平安長大,一定要替她報仇,否則她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

寶珠一碗飯很快見了底,她目瞪口呆,腦容量不夠接受如此大的信息量。桌旁魚肉已冷卻,她心裡感覺隱隱有什麼東西失去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宋昱啃着手裡地瓜果腹,萬萬沒想到,路遇此地,還能遇到淑妃之子--宋修辰。

真是人生處處有奇遇!

宋昱端起碗裡魚湯,他暢暢快快喝了個透底,連一滴都沒剩下。他用筷子夾起一塊肉,含在嘴裡細細咀嚼。

寶珠恨恨,魚湯被他喝了個乾淨,就連肉都被吃了大半。她無聲控訴宋昱諸端惡行,那些魚湯與熟肉都是修辰的,宋昱竟然吃了修辰的肉,她都捨不得吃一塊。

寶珠越看眼前的人,越覺可惡。她心想,就該將他拿去換金子!

修辰收起匕首:“我知道了,今日之事,你就當沒見過我,不要對外說半句。”

公公恭敬答應,拿眼瞧了瞧坐在爐竈邊的兩人,此二人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不可留。

他眼中殺氣乍現,幾步來到寶珠眼前,伸出手便要扭斷寶珠脖子,欲除之後快。寶珠一口飯哽在喉間,一雙白骨鐵爪死死掐住她脖子,口內空氣一點一點消失,寶珠翻着眼白,就要命懸一線。

修車喝道:“你這是做什麼?”

公公語氣軟化,手中力道不減:“不能留下活口。”

修辰拿眼冷冷掃過去:“放了她,她活,我活。”

公公眼中掙扎,手下力道漸漸鬆了。寶珠攤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空氣,心裡不停咒罵老閹賊,下屬忒狠了點,她脖子都被掐紅了。

近在眼前的宋昱見公公就要朝他出手,他冷冷看了看地上的寶珠,又看了看不遠處的修辰,見修辰不爲所動的樣子,他只好自救:“李總管,好久不見。”

宋昱師乘天下第一絕,一身輕功更是出神入化,舉國上下,無一是其對手。

論武功,李公公不及;論輕功,李公公更是望塵莫及。

李公公放下鬼手,一開始,宋昱本可跑掉。一番話全被宋昱聽了去,把柄已落到宋昱身上,如今他自爆身份,主動示好,他們已是一條船上的人,未來,若是皇圖霸業可期,自是富貴共享;若是失敗,自是兩難存。

怎的,偏偏就遇上三王爺宋昱!還偏偏叫宋昱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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