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的話語傷了她，慕容霽陽輕抿薄脣，沉默了片刻，才溫言道：“對不起，只是這東西做出來太艱難，若是壞了……”
“你還是會再做，那壞了便壞了，又有什麼，反正你有一輩子的時間。”
小茜眼底閃着複雜的光芒，脣邊依然掛着淺淡的笑意，忽然眼角一挑，掌中蓄着內力，在慕容霽陽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之前，一掌拍在縫紉機機頭上。
機頭很硬，外殼她弄不碎，但內頭那些小部件卻在她的掌力下幾乎化成碎片。
那個慕容霽陽好不容易做成的小彈工被掌風推了出去，在地上一彈，轉眼便不見了蹤影。
慕容霽陽大掌一緊，沒想到她會忽然發難，知道她心裡不高興，但從未想到她會這樣的反應，更何況過去那麼久也不見她動怒過。
看着那臺被她拍得破碎的機器，心裡不免泛過一陣沉痛。
可既然是傷在小茜的手裡，自己卻也不敢有任何意見，始終都是他理虧，是他對不起她。
悠悠嘆息了一聲，他極力讓自己的心平靜下去，才彎身蹲了下去，在地上把小茜拍碎的零部件一一撿了起來。
有些小零件還沒有完全被破壞掉，收集好了還能繼續用，只是要再組裝一次而已。
可他才撿了沒幾個，忽然又是一道掌風掃來，凌厲的掌風掃在他跟前，瞬間把一地的零部件掃了出去，讓它們不知落在何方。
慕容霽陽伸出的大掌停在地面上，盯着自己空蕩蕩的掌心，呼吸有幾許凌亂，可片刻之後，他又把自己的呼吸調整過來，站了起來垂眼看着盯着自己的小茜，無奈道：
“這全是我花了很多心思才做成的，你要想出氣可以打我罵我，不要毀掉它好不好？”
“我毀掉它你心疼嗎？”
其實，小茜也不想跟他鬧，兩人已經在一起那麼久了，雖說一直相敬如賓，但她以他未婚妻的身份留在岳陽閣裡，整個紫川裡霽陽是她最親近的人。
她恨的是，她在這裡憋了那麼久，他卻從未給過自己半點真心，可對凌夕她們母女他卻是全心全意的。
那樣的專情，專心致志，她盼了三年了，可她盼到了什麼？
她一直隱忍着，一直不讓自己不悅的情緒表露出來，可忍到今時今日，看着他們三個人如同一家三口的身影向夕苑走去，她的心一陣比一陣疼，也一下比一下酸。
她纔是要陪他走過下半輩子的人，是除了雲飛之外唯一的家人，可在他眼裡自己究竟算什麼？
慕容霽陽不知道如何迴應她的質疑，弄碎他的縫紉機他確實很心疼，他也不想騙她。
沉默如風，縈繞在兩人的四周，整個前院裡靜悄悄的，所有的下人都不敢靠近，遠遠躲避了去。
小茜姑娘發怒，在岳陽閣裡還是頭一回見到，雖然不知道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想來也是小兩口在鬧彆扭。
小茜苦苦一笑，笑裡再沒了往日那抹洋裝的輕鬆和愉悅，全都是既苦又澀的，揪心的疼。
她也希望是小兩口在鬧彆扭，可在她看來，他們連小兩口都算不上！
“你是不是改變主意，不想娶我過門了？你和凌夕和好了是不是？你知道道她喜歡你，所以再也放不下了，是嗎？”
不知道有個什麼在自己掌裡握着，在她五指收緊的同時，深陷入她的皮肉裡，可她卻似乎完全沒有知覺那般，連掌心溢出星星點點的猩紅也半點沒有注意到。
她只是擡頭看着慕容霽陽，眼裡有幾分淚光，但又倔強得不讓淚水滑落。
慕容霽陽依然看着她，並未作出任何反應，不知道該如何迴應她的話，心裡也是有着幾分苦悶。
璃兒不喜歡他，所以根本不存在他是否放得下，不管是不是放得下，他和璃兒也沒有任何可能。
“當真這麼苦嗎？”小茜依然盯着他的臉，聲音淒涼：“如果我告訴你那夜我們……”
“我們下個月成親吧。”
小茜一怔，淚水掛在眼角，回不去，也落不下。
她緊緊握住掌中鋒利的東西，薄脣輕動，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過去那一年裡每次說到成親的事，他總是顧左右而言他，甚至拿雲飛來當藉口，不願意與她詳談。
可今日，他分明和凌夕母女倆出去玩得那麼高興，回來卻跟她說要和她成親。
慕容霽陽……他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她發現自己完全看不透這個男人，真的看不透，看不懂。
“我們成親吧，下個月找個好日子。”慕容霽陽的聲音安安靜靜的，很清透，如同沒有半點雜質那般：
“我知道我讓你難過了，可我也不能騙你，我心裡放不下璃兒，但我會盡量做好身爲夫君該做的事，以後我會試着把璃兒放在我的心底最深處，不會輕易把她拿起來，好不好？”
小茜兩片粉脣抖得更加厲害，不知道好不好，她很想說好，但怕眼前的只是一個夢，並非真實。
她動了動脣想要說話，可喉間又幹又澀，竟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對不起。”慕容霽陽的聲音依然那般柔和，他扯了扯脣角，想要給她一個安撫的笑意，卻發現自己做不到，只好放棄。
垂眼看着她閃着淚光的眼眸，他淺聲道：“我喜歡笑笑，真的很喜歡，如果她以後還來岳陽閣玩，你能不能不要在意？她只是一個什麼事都不懂的女娃子。”
“我不介意，我真的不介意。”他能給她這樣的承諾，她已經很滿足了，她怎麼可能會介意？
“我會把她當成我的親生女兒那樣看待，我不會再吃她的醋，也不會再看她不順眼，我……”
發現自己似乎說漏了嘴，把這一年來的小心思都吐出，她忙住了嘴，眼底閃過一絲不安。
慕容霽陽的臉色並未變，似乎沒聽到她那些話一般。
他只是點了點頭，依然看着她認真道：“這個縫紉機我確實想做好給她的美人坊送去，你就先讓我把它做好，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