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夕不說話，與凌霄一道在桌旁坐下。
凌霄纔剛坐下便眉心輕蹙，往門外望去。
房門是緊閉的，但，他知道有人守在門外。
“退下吧，這裡不需要伺候。”他的聲音不算大，但朗朗清明，門外的人不可能聽不到。
只是，沒有半點回應，他皺了皺眉，垂眼看着凌夕，“是剛纔送飯菜來的人？”
哪個下人這麼不懂規矩？他在這裡從來不需要人守在門外伺候，這裡的下人都知道。
凌夕抿了抿脣，淡言道：“是小茜。”
他在腦海裡搜索着叫小茜的，半晌才反應過來，輕輕拂過她的發，淺笑道：“我去打發了她去。”
凌夕沒有說話，她不知道現在自己說的話算什麼，人是她趕出去的，他們之間有什麼也是他們的事，她不懷疑，只是依然覺得悲涼。
因爲自己給不了他將來，不能像別的女子那樣，可以爲她延續香火。
這樣一個問題，已經發展成凌家軍的大事，再不是兩人之間的問題了。
凌霄出門的時候就看到小茜低眉順眼地站在一旁，他還沒說話，她已經擡起一雙水汪汪的眼，看着他，委屈道：“我剛纔給凌大哥送膳食，夕兒姐姐不讓我進門。”
凌霄怔了怔，不解道：“你不是我東院的下人，回西院伺候着便好，以後這裡的活不用你來做，回去吧。”
他說罷，轉身回房。
小茜在他身後追了半步，悽悽涼涼地喚了一聲：“凌大哥……”
凌霄腳步一頓，回眸看她：“還有事？”
“我……”她擡頭看了他一眼，看到他俊逸得不像話的臉龐，又不自覺飛快地低垂頭顱，輕聲道：“老爺讓我以後在東院伺候，我……”
“我這裡不需要婢女。”
“我不是婢女！”她忙想要解釋，一時半會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得擡起一雙蒙上霧色的眼眸，看着他：“凌大哥，我……”
“究竟還有什麼事？”凌霄有點不耐煩了，璃兒還在房內等他，好不容易重聚在一起，他不想浪費半點精力和時間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我要用膳了，你回西院去，我說過我這裡不需要婢女……既然你不是婢女，那就更不該過來。”
說罷，不等她有任何迴應，他已經隨手把房門關上，回到桌旁看着凌夕，溫言道：“是我爹和你媽媽身邊的小丫頭，剛來這裡不太懂規矩，我讓她回去了。”
凌夕執起筷子，擡眼看着他，悶聲道：“那丫頭……長得還不錯。”
“嗯。”他隨口應着，給她碗裡添了幾塊嫩肉，催促道：“快吃吧，剛纔折騰了那麼久，別餓壞了。”
她沒有多說，也如他那般爲他夾上菜，與他一同用膳。
如她所想那般，凌霄對其他女子根本不會多看一眼，就算要他納妾，他也一定不樂意。
但，如果是凌雲將軍的意思……
她在想什麼呢？她本該一手促成的事，如今卻想方設法去維護自己的自私，怎麼能如此？
口中的飯菜有點苦，吃着，如同嚼蠟一般。
還沒吃多少，她便放下筷子，看着凌霄。
見她這般，凌霄也停了筷，垂眼看着她，疑惑道：“怎麼了？是不是飯菜不合口味？我讓人給你再做一點？”
她搖了搖頭，淺笑道：“我吃飽了，你快吃，我喜歡看着你用膳，這纔像是你的娘子。”
凌霄是最好哄的，她這麼一說，他便樂滋滋地用起膳來。
飯後，他萬般不捨地把她送出菊苑，往楚苑送去。
一段不長的路，他卻巴不得永遠沒有盡頭，可惜，她總歸是要在他身邊離開的。
快到楚苑的時候，他忽然腳步一頓，一下把她拉到懷裡，低頭便親了起來。
凌夕完全沒有掙扎，任何他抱着親着，身子動着情，卻只是死死壓抑着。
這樣一個吻，給了她一種從未有過的悲涼感覺。
事情總是要被提出來的，她就是再想逃避，也逃避不過。
一個吻好不容易菜結束，凌霄吻着樂陶陶的，放開她的時候才發現她眼角含着淚，他心裡一緊，頓時緊張了起來：“是不是我又惹你不高興了？對不起，璃兒，你若不喜歡，以後我……我……”
“是不是我不喜歡，你以後就不吻我？”
“不是！”這種事，死也不能答應。“你若不高興，可以狠狠揍我一頓。”
她斂了斂渙散的心魂，拭去眼角的淚，才淺笑道：“沒有不高興，只是分開了那麼久，忽然覺得過去似乎對你挺差勁的。”
“知道就好。”其實不是她對他不好，只是他不懂得像她其他夫君那般去強迫她，這個小女人有時候真的很不聽話，你一味地去遷就，她只會越來越過分，越來越跟你彆扭。
如果他可以像楚寒和南宮冥夜那般，心裡狠一點，或許過去一整年也不至於會過得那麼苦。
可惜，他就是狠不下心來，只要看到她流眼淚，心就會不自覺軟下去，根本硬不起來。
所以，他註定了要被欺負。
“以後對我好點，多陪陪我，我便滿足了。”他低頭又在她額前吻了吻，擡頭時眼裡都是明朗的笑意，笑得如同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一般。
其實凌霄就是個大男孩，撇開他將軍的身份，在對待感情上，他無知得如同孩子一般。
可是，他無知，卻一直專心致志，對她死心塌地。
她究竟要不要自私一回，要不要把他留在自己身邊？
她知道，只要她說，他絕對會聽，他一定會不管一切。
只要她要，他什麼都可以給。
可是，凌家軍怎麼辦？凌雲將軍怎辦？
她把臉埋入他的胸膛上，不說話，只是閉上眼，靜靜聽着他的心跳。
月朗朗的，繁星亮亮的，如水一般的夜晚，寧靜得教人不安。
良久，她才從他懷中擡起頭，盯着他一如過去剛毅的臉，笑道：“以後……不管以後怎樣，不要忘了我。”
在他有所反應之前，她伸手落下他的頭，在他脣上印上一吻，轉身，超前方的楚苑從匆匆奔去。
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凌霄才收回眷戀的目光，踏着夜色往菊苑返回。
不知道她這話是什麼意思，可是，他怎麼可能會忘了她？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丫頭，想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