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以鐵騎爲主,大周以步兵爲主,在平原地帶,對鐵騎是很有利的,而在遙州,各種山路崎嶇,可以最大限度的限制匈奴鐵騎發揮的威力。
因此,鳳瑾命大軍在遙州停下,休息整頓,以逸待勞,等着匈奴大軍來到。
大戰一觸即發。
三日一過,鳳瑾的胎像稍微穩了點。便往遙州趕去,只是這一次不能再騎馬,而是坐的馬車,馬車裡鋪着厚厚的褥子,就連車壁上都貼着厚厚的褥子,生怕鳳瑾撞到。
其餘人雖然不知鳳瑾懷孕,但見劉太醫一日好幾回的熬夜,那煎藥的爐子冒的熱氣就沒停過,也知道女皇的身子不太好。
一兩百里的路程,若是騎快馬,不過半日,可坐着馬車,馬車又不能走太快,生怕顛着鳳瑾,足足用了兩日纔到了遙州。
大軍囤在城郊,並未進主城,鳳瑾一早就讓人快馬通知唐將軍,所有將領都得呆在軍營裡。不得離開,免生事端,因此,來城門口接駕的是遙州府尹肖大人及遙州的一干官員。
雖然是戰時,但肖大人仍給鳳瑾備下了別苑。
“軍情緊急,用不着去別苑了,直接去軍營,肖大人午後來軍營見朕。”
鳳瑾隔着簾子淡淡的丟下一句話,肖大人本想一矚女皇風采,聞言頓時有些失望,但想想午後就能見到女皇陛下了,也就恭順有加的應了,其餘官員也是這般心思。
兩個時辰後,鳳瑾的馬車到了軍營。
因爲遙州不像封州,是按防衛重鎮打造的,遙州的防衛並不太強固,因此,若非不得已,大軍和匈奴交戰的戰場,會在城外,不會進城。
大軍就駐紮在離主城二三十里的地方,若是匈奴大軍來襲,大軍要在此地迎戰,不能把戰火波及到城裡,否則,百姓的死傷無法估算。
一下了馬車進了帥帳,鳳瑾立即遣退所有人,讓劉太醫給她把脈。
見劉太醫神色凝重,鳳瑾的心沉了下去,“是不是皇兒有什麼問題?”
“那倒沒那麼嚴重,只是陛下的胎像有些波動,陛下這兩日宜靜養,千萬別再奔波勞累了,微臣立即去給陛下熬藥,陛下服了藥後歇一會吧。”
鳳瑾點了點頭,很快。劉太醫便端了安胎藥來,鳳瑾服了之後,便歇了下來。
外面傳來士兵的操練的聲音,響徹山谷,鳳瑾耳邊嗡嗡嗡的響,加上心中萬事繁雜。哪裡睡得安穩,可是又不能不睡,她這幾日趕路,都沒怎麼睡好。
心裡焦急,更讓她在牀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沈文卿守在門外。聽見鳳瑾翻來覆去,牀板發出的嘎吱聲,側耳聽着不遠處震耳欲聾的操練聲,想了想,往操練場走去。
他去了不久,操練場的聲音便靜了下來。
沒了那些聲響,鳳瑾的心慢慢沉靜下來,合上了眼皮。
這一睡,便從午時睡到了黃昏,鳳瑾睜開眼時,天色已經黑了,帥帳裡沒有點燈火,簾子被人撩了起來,有人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陛下醒了?”
“嗯,點燈吧。”
燈火亮了起來,沈文卿白皙素淡的面龐,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淡黃色光暈。他拿了一旁的外裳,服侍着鳳瑾穿上。
他的動作輕柔又仔細,鳳瑾看着他,微微一笑,“你這服侍人的功夫見長,詩容有福了。”
在江南那些日子,沈文卿和李詩容成婚後,李詩容曾來青鸞別院給她請安,她對那個溫婉秀麗,落落大方的女子,還是很有好感的,但她也同時看出來。文卿與新婚妻子之間,隔着一層厚厚的隔閡,並無新婚燕爾的甜蜜,儘管夫妻二人在她面前極力掩飾,但還是沒逃過她的眼睛。
文卿跟她這麼久,她衷心的希望文卿能與李詩容白頭偕老。幸福美滿。
她身邊的人,文卿也好,綠衣鍾姑姑她們,甚至是楚璃,她都希望他們能有一個美滿幸福的人生。
沈文卿笑了笑,沒有接鳳瑾的話,而是輕聲說道,“肖大人已經來了,在唐將軍的營帳裡等着陛下召見。”
他與李詩容,不過是一場戲而已,他不會去服侍李詩容,也不會讓李詩容服侍他。雙方保持着相敬如賓的距離便好。
見沈文卿岔開話題,鳳瑾心中便懂了,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嘆息一聲,李詩容是個好女子,文卿也是個卓爾不凡的好男子,偏偏……
若不是因爲不得不爲的家族聯姻。這二人如尋常男女一樣相識相知,未必不會相愛,成爲恩愛不宜的一對佳偶。
她與無名恩愛和睦,便希望身邊的人,也同樣如此。
想到無名,鳳瑾思緒不由得飄遠,她已經一個多月不曾見到他了,也不知他現在在哪裡,去做什麼。
她懷有身孕的事,也無從讓他知曉。
若是無名知道自己即將成爲父親,一定會很激動歡喜吧?畢竟,他曾經那麼想要一個與她的孩子。
想到這裡。鳳瑾的手下意識的落在小腹上,卻不巧的落在沈文卿的手背上,因爲沈文卿正要給她扣上腰上的玉扣。
鳳瑾很快反應過來,縮回了手,面上依然鎮定。
只是沈文卿就沒那麼鎮定了,他的手指摩挲着玉扣。只覺得手背上的肌膚像被火燒過一樣,燙得很,那把火從他的手背燒到他的心裡,讓他的心也跟着燙了起來。
明明她手心的肌膚那麼涼,爲什麼他會覺得像火燒?
“朕歇好了,讓肖大人進來吧。朕這一覺睡得夠長,倒累得他等了那麼久。”
鳳瑾記得和肖大人之約是定在午後,恐怕她剛睡下不久,肖大人就來了。
沈文卿輕輕釦上鳳瑾腰間的玉扣,聽了鳳瑾這話,微微笑道,“不急,還有一人,先去洗漱了,等洗漱乾淨了,再與肖大人一起覲見陛下。”
“誰?”
沈文卿抿了抿脣,露出一絲故作高深的笑意。“故人。”
鳳瑾心裡第一個念頭便是無名,只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若是無名回來了,服侍她穿衣的事,定然是無名親自做的。
她猜得沒錯,故人的確不是無名,無名此時壓根不在大周,他離鳳瑾的距離足足有兩千餘里,他此時此刻正舉着火把,趴在地上,觀察着路面上的痕跡,這裡位於匈奴深處。極北之地,氣候寒冷,就算已經是三月下旬,仍然是漫天風雪,無名的大氅上落了一層厚厚的雪花,睫毛上也凝了一層晶瑩的霜花,隨着睫毛顫動,霜花也輕輕顫動。
那些痕跡很亂,有馬的腳印,人的腳印,還有車轍的痕跡,無名觀察了一會。站起身,看着遠處蒼茫的雪山,夜色已經擦黑,那些雪山矗立在昏暗之中,猶如一隻只怪獸,正等着吞噬走進去的人的生命。無名一手抓着火把,一手抓着繮繩一躍上了馬,雙腿一夾馬肚,往雪山飛奔而去。
這一邊,燈火明亮,帥帳裡溫暖得很,鳳瑾實在想不到是誰,便想着從沈文卿口裡問出答案來,只可惜沈文卿看似溫和,實則固執得很,無論鳳瑾怎麼旁敲側擊,他始終不透露答案,只是笑道,“陛下見了他,一定會很歡喜。”
聽沈文卿這麼說,鳳瑾更好奇了。
“既然如此,那便請他和肖大人來見朕吧。”
沈文卿笑着應了聲,退了出去。
他剛走,劉太醫就端了一碗藥進來了,“陛下快喝吧,軍中有軍醫,雖然軍醫擅長的是治傷,不是婦科,但難保不會發現點什麼。”
劉太醫弄不懂女皇爲何要死死瞞着懷孕的消息,這明明是普通同慶的大好事。
但女皇既然下了旨意,他必會嚴防死守。
鳳瑾端了藥碗一飲而盡,剛把碗遞給劉太醫,沈文卿便帶着兩個人進來,其中一人正是肖大人,另一人是個年輕男子,身姿修長挺拔,行走之間,颯颯生風,一張俊朗面龐黝黑了許多,肌膚也粗糙了許多,看見他的第一眼,鳳瑾先是一怔,隨即笑出聲來,“朕道是誰,原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