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此時,先前那箭才“撲”地落入草叢中。
緊接着,雲微瀾射出的那一箭越過草叢,跟着先前那縷輕煙射上樹幹,力道卻明顯比不上那輕煙。
她反手摸了把箭囊裡爲數不多的箭,已然少了一支。
身旁的這人,徒手抓了支她的箭扔了出去,卻後發先至,快她一步打落了那支箭。
她沒有時間去誇他,跳下馬背便朝小貂跑了過去——那貂看來是真傻,差點就沒命了,還歪着腦袋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氣得她想去敲開它腦袋看看裡面裝了什麼。
跑到一半,跟剛纔相似的破空聲突然再次響起,來自於同一個方向,勢頭更猛,她速度不減,頭也不擡,徑直跑向小貂。
因爲,有人能護小貂周全,再凌厲的箭勢也無需她費心。
“叮!”兩箭相擊,聲音卻響在小貂身後,她的前上方。
雲微瀾驀然頓住腳步,看着兩支利箭在眼前先後掉地,其中一支在落地後裂成兩截,箭身與箭頭分了家。
她眸中頓生寒意,擡頭看向箭來的方向——對方這次想要射的,是她!
同一個方向,同一種箭,在射出第二箭時卻突然大失水準,連目標都分不清,不要告訴她,射箭的不是同一個人。
那邊樹叢更密,光線更暗,看不清對方到底是誰,有多少人,只看到一小片影影綽綽的人影。
她冷冷地望了一眼,跨過斷箭往前幾步抱起原地不動的小貂,一入手,才覺出小貂全身發僵,腦袋絲毫不變地維持着原有的角度,連眼珠子也是不轉。
原來是嚇得不會動了……
“可憐的小東西,膽子這麼小,還敢自己出來玩耍。”雲微瀾將這嚇呆的小貂抱在懷裡,慢慢撫着它的背,冷然盯着那片人影,揚聲道,“想要,就過來拿。”
身後馬蹄踏踏,文璟牽着她的馬走上前來,她抱着小貂翻身上馬,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的臉色比她還冷。
對面寂靜了片刻,隨後人影聳動,朝這邊慢慢走了過來。
光線暗淡,仍掩不住當先那一抹杏黃,隨着距離的縮短,那張剛冷的臉也漸漸清晰。
慕容顯。
他身後跟隨的那些侍衛的馬上,都已掛上不少戰利品,收穫頗豐。
“太子殿下的準頭不錯。”雲微瀾面無表情地一眼掃過,“腦袋,脖子,心口……都是切中要害,一箭斃命。”
雖然是誇獎,但語氣輕屑,態度不恭,沒有半點誇獎的誠意。
慕容顯沒有開口。
他身後的侍衛礙於文璟在側,對雲微瀾有所忌憚,但也不能眼睜着主子受人怠慢不敬而無所作爲,當下有人道:“殿下六歲練習開弓,八歲學習馭馬,十歲已開始學習騎射,到如今十年有餘下,難道還射不了這區區幾頭畜生。”
“那可難說,有人學了一輩子騎馬射箭,也未必能分得清人和畜生。”雲微瀾扯了下嘴角,皮肉都不笑,“大小不分,遠近不分,人畜不分……殿下,你說,是麼?”
這話若是說給別人聽,未必能體會出其中的意思,可剛纔的事情誰都明白,這話裡的諷刺意味讓人聽着便極不是滋味了。
慕容顯冷着臉道:“人若是長得像畜生,別人當然分不出。”
人若長得像畜生?
這是在罵她呢?
“哦?我還以爲畜生長得像人,別人纔會分不出。”雲微瀾撫着掌心裡漸漸放鬆下來的小貂,緩緩笑起,“長得一副人模狗樣,做的事卻禽獸不如,披着一身華麗的衣裳便以爲別人會認不出……殿下說,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衣冠禽獸?”
“大膽!”這話裡的侮辱之意明顯得讓那些侍衛再也按捺不住。
慕容顯霍地豎起手掌,示意他們住口。
太過急躁,反而容易讓眼前的人抓住話柄。
“我又沒說是誰,你們急什麼?”果然,雲微瀾沒有辜負他的期望,視線在他們身上掃了一圈,恍然大悟般長長地“哦”了一聲,“你們以爲我是在說太子殿下?難不成,太子殿下在你們眼裡,就是我剛纔所說的人模狗樣禽獸不如的衣冠禽獸?”
“你……”侍衛們被她問得張口結舌,面色大變,急於辯解,卻又不知如何辯解。
說他們不是這個意思?
那爲何要生氣呵斥?
若不辯解,豈不是承認太子就是衣冠禽獸?
騎虎難下,這些今日才與雲微瀾接觸的侍衛才明白,他們碰上了硬茬,而這個硬茬,並非只會依賴於安平王庇偌一無是處的青樓小倌,而是有着其自帶的利刃鋒芒。
“回去各領二十大板。”慕容顯臉沉得能滴水,“好好想想本太子立下的規矩!”
“是。”侍衛們連汗也不敢抹,退回身後。
雲微瀾冷冷地看着,有一下沒一下地撫着手裡的小貂。
“太子殿下給部下做了規矩,沒了那些聒噪礙事的舌頭,耳根總算是清靜了。”一直靜立在旁的文璟開了口,臉上是慣有的淡淡笑意,之前的寒霜似不存在,“太子殿下箭術了得,既然趕得這麼巧,都在這兒遇上了,又正好看上了同一只貂,不如,我們便來交流交流心得,談談……如何射貂?”
慕容顯微微轉頭看向他,對這神來一筆的“心得交流”還在思索着如何接口,文璟卻已誠心誠意地說出了自己的心得。
“貂,體形嬌小,動作靈巧,反應敏捷,當然……這隻才幾個月大沒見過世面的小貂除外。”文璟一指雲微瀾手裡抱着的小白貂,“想要遠距離射中成年貂的腦袋,必須具備極佳的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