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眼瞳,熟悉得讓那人忍不住就要脫口喚出,“阿清!”
可下一秒,那雙眼睛又變得迷離起來。
一層血色飛快地蔓延而上,讓清透的眸光漸漸渾濁。
紫發美人的眼睛一沉。
是魔種裡的煞氣!
“轟!”地一聲,第二道攻擊再度打來。
這一次,卻是直朝陌風臨而去!
“轟轟轟”幾聲轟隆之音響過,這片戰鬥激烈的場地已經慘不忍睹,原本混亂的景象愈發混亂起來。
連紫薇大帝和星野大帝都對那個半空中朝這裡逼過來的白影有些膽寒起來。
這力量,好強大!
似乎連他們都完全無法抗衡!
好在,他的襲擊目標,似乎是天衍城主?
紫薇大帝頓覺欣慰。
神族對荒族人痛之入骨,剛剛他害怕這個神族少主會因爲和天衍城主的關係而維護他,看來,是他想多了。
其實,真的是他想多了。
甚至連這位大帝都沒發現白衣男子眼瞳中的劇烈掙扎。
也沒發現,他的攻擊極端詭異。
一會是誓不能將陌風臨擊斃的痛恨,一會的攻擊卻全部打在他身側,不但讓他分毫未傷,反而讓周圍的人都無法接近那些荒族人。
紫發男子擡起頭,目光灼灼看着半空上飄蕩的那個人,似乎想從那張臉上觀察出什麼端倪。
“阿清!”
熟悉的呼喚,直接在這個人的魂海中響起,讓他迷濛的雙瞳再一次清澈起來。
這一次,陌風臨確定,佔據了這具身體的意志,是屬於他那個生死之交的摯友!
然而,他卻似乎仍然在和一股強大的力量做着鬥爭,避免自己被過於龐大的記憶和情感,以及掩埋在魔種中的血腥殺意擊潰神智。
“看來是司音神王獲得了傳承。”
那些什麼都不知道的人,還在欣慰地互相交談。
而紫薇大帝已將自己一方的隊伍重新整合,厲聲道,“趁着司音神王攻擊天衍城主,我們將其他荒族人拿下!”
“癡心妄想!”
紫發美人的星瞳驟然炸開璀璨光芒。
未等他動手,又是幾道凌冽攻擊襲來。
風雪漫天,呼嘯着將所有人視線全部遮蔽。
咆哮的風聲中,驟然傳來急促的催促。
“走!”
“快走!”
陌風臨擡眸,似乎想要從漫天飛雪中看見和皚皚白雪融爲一體的那個人。
他臉色扭曲,觸目驚心的魔紋順着肌膚朝着額心的墮魔印蔓延,清澈的眼瞳漸漸被血色籠罩。
然而,他的聲音,依舊清澈和堅決。
“走!”
陌風臨一咬牙。
“他日再見,就是荒族重臨九重天域之日!”
說話間,他最後一次回頭,深深地看向了重蓮宮的方向。
小葉子、阿清。
等我回來!
“司音神王?”
浩瀚的風雪帶着強大的制約之力,讓大帝都無法完全在這風雪中,將自己的力量發揮出來,更別說,去攔住這些退走的荒族叛軍,只能朝着那個發出這道攻擊的人求救。
“讓他們走。”
清冽的聲音響了起來。
頓了很久,那道聲音才似乎壓抑着什麼繼續道。
“改日再見,定是兵戈相交之日!”
沒人聽出這句話的掙扎和變調。
風雪中,只聽荒族人興奮地長嘯。
“歡迎吾王歸來!”
近乎撕裂的破音,由遠及近,慢慢消散在遠方。
而天衍聖城的太上二長老,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家城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突然憤怒地一跳腳。
特麼這到底叫什麼事!
他們家的城主怎麼成了這些荒族人的王了?
他難道不要天衍聖城了嗎?
而這裡發生的一切,依舊在重蓮宮中的那些人,卻只聽了個大概,卻並不太明瞭。
對屬於雲弛大帝的那抹魂力造成嚴重創傷的葉瀾衣自己,也近乎魂力衰竭,近乎全憑意志力強撐,纔沒有暈過去,卻也在當時就軟弱無力地掉了下來。
然而,她並沒有掉在地上。
幽煌拼盡全力,將自己的阿姐接住。
此時,她倒在柔軟溫暖的白色狐狸皮毛中,突覺心悸。
白色的人影從天際飄落,擡手間,就將破損的宮殿修復。
那個和葉修闌戰鬥在一起的傀儡人立刻恭敬後退一步,口喚,“主人。”
“送他們出去。”
平靜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清弦!”
葉瀾衣腦中靈光一閃,脫口而出。
白衣頓住,微微側臉,似乎掙扎着想要看她一眼,最終,卻狠心側回了頭。
無人看見,披散的墨發下,紅瞳似血。
那人藏在衣襟下的手掌,已被自己用近乎自裁的方式捏得鮮血淋淋。
似乎這樣,才能維持住意識的清醒。
那傀儡人忠實地履行了自己主人的命令,擡手在虛空劃過,就出現了一扇通往外界的大門。
接着,一股大力朝着衆人捲來,將他們朝外拋去。
“等等!清弦,你、你要做什麼!”
葉瀾衣覺得哪裡不對勁,直覺不能讓他留下來。
白色的身影在玉池旁站定。
他沉睡百萬年的金液已經全乾涸了,所有禁制盡數碎裂。
太過強烈的記憶和情感衝擊得他有些茫然。
“清弦!”
可身後的熟悉呼喚卻又讓意識差點被帶走之人,重新清醒了幾分。
已經快,抑制不住,魔種的力量了!
“傳令下去,我要閉關。”
這句話,依舊是對着那個傀儡人而說,卻又似在回答葉瀾衣的話。
說完這句話,他再不猶豫,擡手分開玉池,露出隱沒在下方的漆黑地宮。
眼睜睜看着那道白衣身影一點點沒入黑暗的地宮中,葉瀾衣驟然有一種他即將獨自在黑暗中前行的錯覺。
在即將完全沒入地宮的前一瞬,他終於忍不住,微微側臉,深深地朝着葉瀾衣看了一眼。
血色眼瞳,讓葉瀾衣驟然一震,從心底浮現一股悲涼的酸澀。
模糊的視線裡,恍惚間又看見了初見時的場景。
彼時,白衣翩翩的青年端坐樹下,眉目低垂,指尖如蝶在弦上翩飛,揚起一地的大雪。
一襲素衣的他在風雪中擡起頭,剔透的眼瞳,如同這世間最純淨的琉璃。
容顏似雪,清雅驚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