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閉的宮殿中,只有不到膝蓋的淺水,葉瀾衣涉水查看了一圈,突然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宮門一關就仿若開啓了什麼機關,讓這一池的靜水忽地流動起來,帶出片片瑰麗粉嫩的花瓣。
“迷谷藤的花瓣!”
葉瀾衣一驚,瞬間出聲示警,“清弦小心幻境。”
一擡頭,她才發現梵清弦不知爲何沒有動,抱着自己的膝蓋坐在水中發呆。
漆黑溼潤的長髮垂落在溼漉漉的白色衣襟上,明明應該狼狽不堪,卻透出一股觸目驚心的病態之美。
“清弦!你不舒服嗎?是不是剛剛和那隻妖獸戰鬥的時候受傷了?”
葉瀾衣急忙衝過去,還未碰到他的身體,身側一聲“譁然”水響。
梵清弦毫無徵兆地在自己的身側凍結出一片冰牆,將自己困在了裡面。
“你做什麼!”
“別過來。”清潤的聲音帶了幾分沙啞。
葉瀾衣停頓了瞬間,就毫不猶豫狠狠一招浮光掠影刺出,水色靈力刺中冰層,瞬間削掉了冰牆的上半部分。
埋首在膝上的男子有些無奈地擡起頭。
剔透的淺色眼瞳中似蒙上了一層霧氣,神情無措,美得讓人有些心跳加快。
不對勁啊。
葉瀾衣忽地凝眸。
她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勁。
自己對多了陌風臨那張妖孽臉,幾乎對美貌免疫了。
縱然梵清弦的相貌也是一等一的,自己也早就看習慣了,這種突然而來的驚豔感是怎麼回事?
“離我遠一點。”白衣男子的聲音有氣無力地響起。
他遲疑着,彷彿有些不太好意思說出來。
然而,恐怕不說清楚,面前的少女根本不會聽他的吧。
“我想,我們也許誤入了氐人族..繁育下一代的地方。”
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瞬間讓葉瀾衣面色通紅,火燒屁股樣退出幾步。
感覺到面前的清新氣息減弱,梵清弦才又擡起頭,苦笑着道,“而且,過了這麼久了,這裡面的東西,怎麼還有用。竟讓我都着道了。”
話說出口,他突然頓了頓,面色微變。
不對!
迷谷藤的花其實除了致幻的作用,還有極強的誘惑力,這才被氐人族種植在這個特殊的宮殿外。
然而,這種東西的效力不可能讓他都中招,甚至連運轉靈力將侵入體內的藥效逼出去都如此艱難。
他的腦子裡面靈光一閃,忽地想起自己在氐人族女王那裡喝的茶。
茶水是氐人族從海中生長的一種植物中提煉而成的,他本沒有在意。
現在回想起來,卻覺得不對勁。
雖然他不是煉丹師,但他的師傅不但精通煉丹,還醫術高超,縱然他沒有繼承師傅的醫術和丹術,卻也還是對草藥有所瞭解。
恐怕,那茶水和迷谷藤的花粉作用在一起,纔有這樣的奇效。
氐人族女王,到底想做什麼?
一瞬間,他的心頭浮起薄怒。
怒意彷彿可以激發體內的藥性,讓他有一瞬間,差點意識渙散。
然而,強大的魂力還是在瞬間讓他控制住了自己。
“清弦,你堅持住。我想辦法弄點解藥出來。”略帶慌亂和不好意思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
葉瀾衣已經從最初的驚訝中鎮定下來,並且開始研究迷谷藤的花瓣。
然而,她發現,花瓣只是這大殿裡迷幻人心的一種東西而已。
不知從何時起,這裡飄蕩起了濃郁的霧氣。
清甜的氣息一吸入口中,就讓她的臉黑了。
這氐人族,實在是有些沒節操啊!
只是她百毒不侵,這些東西,很快就被焚淨天火淨化掉了。
一旁,白衣男子又將自己完全封入了冰層之中,只能看見一個白色的人形大冰塊。
出乎葉瀾衣意料之外的是,冰層裡的人並沒有閉上眼睛,還是睜着什麼也看不見的眼瞳出神地望着她的方向。
其實,若他真的狠心擺脫這裡迷藥的控制很容易。
只要動用琉璃冰蓮蕊的力量,連這宮殿都能剷平!
可是他卻不想這樣做。
任憑那種讓他從來沒有接觸過的力量,控制住他的身體,然後再借由他自己的意志力將它們強行壓制下去。
就像壓制,空蕩的胸口,越來越控制不住的不可說情緒一樣。
他只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經陷進那種讓自己都感覺到陌生和恐懼的情感之中。
沉寂的冰塊,讓葉瀾衣有些慌張。
她仰頭看着盈滿宮宇的霧氣,忽地靈光一閃。
瘸腿鼎連九幽煞氣都能煉化,煉化一下這些東西,應該不是難事吧。
“清弦!你再堅持一會!”
破爛兮兮的藥鼎歪倒在地上,有些不情不願地吞着這滿宮殿的霧氣。
苦逼的神情好似在抱怨,太難吃了!
一聲壓抑地苦笑從冰層中傳出。
“我沒事。”
頓了頓,他忽地輕聲道,“陪我說說話吧。”
不等葉瀾衣回答,他突然道,“你的身上有神獸的氣息。”
“嗯,我通過了神龍族留下的一處關卡試煉,被烙印下一個痕跡,說是可以保護我通過域門。”
冰層裡靜默了幾分,再傳出的聲音帶上了幾分笑意,“所以,你已經想好願意去九重天域了?”
葉瀾衣沉默了一會,低聲道:“是啊!”
她的父母,她的愛人,全部來自那裡。
她還有什麼理由不去?
“所以清弦,以前你說的那些景緻瑰麗之處,一定要帶我去看哦。”
“等我們回去,我帶你去看。”男子的聲音帶着幾分悵然,“我師傅所居之處,終年積雪,卻長滿了你沒見過的花樹,冰原的深處,是一大片靈氣充盈的溫泉,彙集的雲霞飄蕩在空中,讓那裡的天,都是藍紫色的。”
聽着男子更像是自語地敘述,葉瀾衣卻突然有些酸澀的感覺。
梵清弦的眼睛,以前應該是可以看見的。
她忍不住脫口而出,“媧皇珠可以治好你麼。”
男子愣了愣,似乎才反應過來她說的什麼。
“或許吧。”
平靜的聲音,卻似乎並不抱着什麼希望。
“不管行不行,等我們找到就可以試驗了。”葉瀾衣輕快地道,“你可是要當嚮導的,怎麼能看不見?到時候,你說的那些地方,我們可是要一起去看的啊!”
輕柔的笑意在宮殿中飄蕩開來。
嘴角含笑的男子仰頭看着一片漆黑的世界,彷彿凝固成了一具冰雕。
“其實我最想看見的,是你啊。”
驀地,一個念頭從他的腦海中劃過,快得彷彿沒有留下任何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