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別墅一如既往的寧靜、優雅,彷彿與世隔絕一般,城市的喧鬧、浮躁全都與這裡無關,大隱隱於市,只要擁有一顆真正淡薄世俗的心,就算與塵世只有一牆之隔,卻也像走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吳易推開門的那一刻,蘇天鴻依然坐在那張石桌上,手執一枚白子,微微蹙着眉頭,顯然又陷入了自己一手佈置的困局之中,久久不能釋懷,這一幕與吳易剛見蘇天鴻的時候頗爲相似,不過那個時候蘇天鴻的對面坐了一位魯老,而且他當時還在與司徒家族周旋,眉頭也是如現在一般,久久不能舒展。
“來啦,快過來幫我看一看,這一步還真不知道該落在何處。”蘇天鴻發現了吳易的身影,緊皺的眉頭舒展了一些,露出一絲和煦的笑容,記得剛開始見他的時候,還在算計吳易,多了幾分狡黠和成,而現在已經將吳易當成了自己的孩子,這笑容也只剩下高興和欣喜了。
婚禮雖然他沒有參加,但這個消息他還是早就知道了,能夠看到自己的女兒找到一個可以依靠的歸宿,他心中的一塊巨石終於算是徹底落下了,現在他唯一期盼的和吳老爺子沒什麼兩樣,沒事多回來看看,早點生個大胖小子,只是這些事情全都交給年輕人自己做主,他不願過多的干預。
吳易走到對面坐下,毫不猶豫的將那枚白子放在棋盤中心至爲關鍵的格子上,蘇天鴻因爲無法預判這一步走出之後會有怎樣的結局,所以遲遲不敢落子,見吳易這麼果斷,疑惑的問道:“難道你已經看到了十五步以後,白子能搶佔先機?”
“其實我連三步都沒看到,只是我知道如果這第一步沒有跨出,就會永遠停在原地。”吳易回答的很直接、乾脆,這就是他的行事風格,如果什麼都考慮的面面俱到,也就什麼都做不成了。
蘇天鴻搖頭笑道:“年輕就是年輕,想做就做,不畏首畏尾,看來我是真的老了,連一局棋也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沒有當年那份血性了。”
“一個人變得成熟,就體現在思維的謹慎和懂得控制風險,您並沒有老,而是我喜歡主動出擊而已,機遇與風險並存,但我寧願去冒這份風險,也不願在原地等待。”吳易從來都不願意被動接受,自己的命運永遠都要掌握在自己手裡。
蘇天鴻揮了揮手,不在乎的說道:“好了,好了,不跟你爭這些沒用的大道理了,小雪這丫頭呢?不會又跑到廚房去折騰了吧?我這幾天腸胃不好,可千萬別做什麼海鮮大餐啊!”
“今天發生了一點變故,我希望您能有個心理準備,否則我還真不敢開口。”吳易不得不先打一個預防針,要是直接把這個消息告訴他,恐怕他會承受不住。
蘇天鴻的神色微微一變,多年養成的縝密思維,讓他馬上在腦海裡預測起來,公司已經交給蘇晴雪全權處理,現在又要吳易相助,就算遇到困難他們也完全可以應付,上幾次的危機都沒見吳易神色如此凝重,可見他接下來要說的事情,要比公司倒閉更嚴峻。
“小雪出意外了?無論是什麼情況,你都如實告訴我,雖然我年紀大了,這點承受能力還是有的,你別遮遮掩掩。”蘇天鴻很快得出了結論,現在能讓他放心不下的就只有蘇晴雪了,而她現在沒有出現在這裡,肯定是有突發狀況出現了。
“那好,我就實話實說了,昨天舉辦婚禮的時候出現了意外,小雪爲了救我喚醒了體內沉寂的血脈,今天上午就被她的母親接走了。”吳易簡短的把實情說了出來,沒有任何隱瞞。
這個消息無疑與一記驚雷在蘇天鴻腦海裡炸響,有太多的訊息如潮水一般涌來,差點就讓他眼前一黑,好在多年商場沉浮和命運多變,讓他的心境比常人要豁達的多,才堪堪保持了清醒狀態,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已經消失了二十多年的那個她突然就出現了,而且一出現就帶走了他們的女兒,沒有跟他說一句話,甚至連面都未見到一次,對一個普通人而言,實在是太殘酷了。
“終於……我以爲這一天永遠都不會來,可終於還是來了,你真的好狠心,居然讓小雪重蹈你的覆轍,難道她是你一個人的孩子嗎?”蘇天鴻失手打翻了棋盤,而他卻根本沒有察覺到,而是仰望天空,喃喃自語道。
“難道您早就想到會有這一天?爲什麼您從來沒有跟我們提起過?”吳易知道他正沉浸在巨大的震驚和痛苦之中,卻還是忍不住追問道。
蘇天鴻沉默了十分鐘,可這短短的十分鐘就像是奪走了他十年的光陰,當他再次開口的時候,已經徹底變成一個遲暮的老人,剩下的只是對命運的無奈和悲哀了。
“其實我也只是猜測,因爲她的母親就是那樣突然離開,彷彿在一夜之間變了一個人,然後就毅然決然的離開了我們,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沒有任何音訊,看着小雪一天天長大,我經常會想,她會不會有一天跟她母親一樣,突然就離開了我,現在看來這份擔心不是多餘的了。”蘇天鴻緩緩說道,語氣逐漸變得平靜,或許從蘇晴雪出身的那一刻,他就有這個心理準備。
“那在小雪母親離開的時候,有沒有說過什麼話?她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爲何就這樣把小雪帶走,連面都不肯露一下,這也太絕情了吧!”吳易現在最迫切想知道的,就是這個高高在上的女人的一切消息,除了蘇天鴻,沒人能告訴他這些。
蘇天鴻笑了,笑的非常的淒涼:“呵呵……絕情,你這個詞用的真是準確,當年她離開的時候,小雪纔剛剛出世,我作爲一個男人,不惜跪下來求她陪孩子生活一個月,畢竟孩子剛剛降生,要是沒有母親的照顧,很可能活不下去,可她連頭都沒回一下,直接消失在我的眼前,甚至沒跟我道個別,至於她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是真的不知道了。”
這幾乎可以斷定,想要這個女人爲了蘇晴雪的幸福而讓她回到自己身邊,已經沒有一絲可能了,因爲這根本就是一個不近人情的統治者,在她的眼裡,什麼也比不上那至高無上的統治地位,唯有絕對的實力,纔有可能讓她低頭。
“您也別太傷心,帶走小雪的畢竟是她的親身母親,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傷害小雪,我已經決定去把小雪帶回來,您就在這裡安心等待,終有相見之期。”吳易現在能做的,只能是有些蒼白的安慰了。
蘇天鴻淡然說道:“在她出身的那一刻,我就在做準備了,能夠擁有這二十年的時光,看着她慢慢長大成人,我已經心滿意足了,你不用爲我擔心,倒是你自己,想要從她母親身邊把她帶回來,可沒那麼容易呀!”
“這個我也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就像剛纔落下的白子一樣,只有踏出這一步,局勢纔會逐漸明朗,哪怕最後還是敗了,也比永遠在猶豫和困境中蹉跎而過要好得多。”吳易非常堅定的說道。
“是啊,你還年輕,有這個衝勁和決心,既然你已經選擇了自己的路,我就不多說什麼了,不過我想問你,現在恨我嗎?要不是我當初讓你來南華,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蘇天鴻對吳易有些愧疚,當初只是解局的一枚棋子,現在卻徹底改變了命運。
吳易搖頭說道:“我當然不會恨您,您可是我的老岳父啊!如果沒有這一切,我可能此生都遇不到鍾愛一生的小雪,這或許是命運給我們的考驗,只能由我們自己來面對,您就別把這一切都攬在身上了,倒是我們走了以後,公司的事情,恐怕還要您多費些心,畢竟是您親手掙下來的產業,就這麼荒廢,還是太可惜了。”
聽到吳易這個答案,蘇天鴻終於還是舒了一口氣,感嘆道:“你能這麼想,我心裡多少好受一些,經歷了這麼多,我真是累了,公司的事情不想再管了,現在的易學集團已經不是我的產業了,而是你們兩人的事業,何去何從,還是交給你處置吧!”
“我們一走,可就只剩下您一個人了,要是沒點事情做,恐怕……”吳易擔心蘇天鴻承受不住這些打擊,想分散一下他的精力,否則撐不到他們回來的那天了。
“你小子在擔心什麼,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就安心去吧,我會好好的活着,就算要閉眼,也要看着你把小雪帶回來,才能踏實。”蘇天鴻拍了拍吳易的肩膀,好好的活下去,這也是他現在能給吳易和蘇晴雪最大的支持了。
“這一天不會太遙遠,很快就能到了,您先把這兩顆藥服下,能夠益氣補神,調理身體。”吳易掏出兩顆藍色藥丸,那是葛青雲煉製的丹藥,在普通人眼裡,可算得上是仙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