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先生,您來了?”
正在病房裡苦惱的蘇漢忠聽到門口的對話,走了過來。
程先生?印象裡似乎沒有這個人。蘇嘯天搖了搖頭,走進了病房裡,兒媳婦兒在裡面已經哭成淚人兒了。
程宇壓低聲音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蘇漢忠搖搖頭:“我也不清楚,過年了,小燦的學校也放假了,但是回家沒幾天就開始經常犯困,有時候甚至一睡就是一整天。一直到前天的時候,這一睡,就再沒有起來,屯子裡的鄉親們就幫忙送到了醫院裡。唉,都怨我啊!”
蘇漢忠有些自責,程宇連忙問道:“醫生怎麼說的?”
“怪就怪在這裡了,我閨女明明躺在牀上起不來、醒不了,但是醫生說,經過全方面的檢查,一點兒事兒都沒有。我就奇了怪了,怎麼就一點事兒都沒有呢?”
“你先彆着急,反正人已經到醫院了,只要病情穩定下來,我們再慢慢想辦法。”
蘇漢忠又嘆了一口氣,情緒有些低落:“好好的閨女,怎麼說病就病了呢?”
檢查完病情的護士走了出來:“你們說話聲音小點兒,病人的情況雖然穩定下來了,但是萬一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也要及時發現。”
柳絲絲連連點頭:“好的醫生,我們知道了,麻煩您了。”
看到柳絲絲說話客氣,而且態度誠懇,這護士的臉色好了很多:“不麻煩,我們能理解你們病人的心情。但是再着急也不能像剛纔那樣,多吵啊,不光影響自己,也影響其他病人不是?”
“好的醫生,我們以後注意。”
“嗯,那行,有什麼情況再跟我說就是了。”
這護士剛走,裡面就傳來了說話聲。
“你進來。”
是蘇漢忠父親的聲音。程宇二人跟着蘇漢忠一齊走進了屋子裡。
“剛纔醫生說了,小燦的病查不出是什麼原因,只能在這裡靜養,先觀察一段時間。我覺得光在這待着肯定不行,我想把小燦接到山裡面去,先用藥材熬着藥養養精神,實在不行,大不了我再讓神婆請神上身驅邪……”
“爸,那能行嗎?”
雖然蘇漢忠也是一個血氣方剛的漢子,但是在更加彪悍更加漢子的親爹土匪老爹面前,還是差點兒火候,剛纔那句話都帶着顫音。
蘇老炮腰板停止,絲毫不見任何頹敗之勢,他瞥了蘇漢忠一眼:“不行?你忘了你小時候是怎麼活過來的了?要不是我用那顆百年老山參給你熬湯喝,你能活下來?”
程宇沒有仔細聽他們父子的對話,而是走到了病牀面前,看着那個躺在牀上的臉色蒼白的少女,突然心生一股奇怪的感覺,這似乎不是一種病。
“張大姐,你知道小燦最近都去過哪裡嗎?”
正在抹着眼淚的張美華根本就無心搭理旁人,但是她認出了眼前這人就是在香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便說道:“小燦在香港上大學,是學新聞專業的,這次放假回家,聽說家鄉里有搞邪教的人,便想去採訪一下做爲寒假作業。所以,她最近忙活的也就成天往外跑而已。”
“然後就開始嗜睡?”
“是的。我以爲她是累的,可是那天卻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再也沒有……”
張美華說到這裡眼淚頓時涌了出來,單手捂着嘴說不下去了。
程宇也陷入了沉思,但是馬上想到了剛纔病房裡擁擠的人羣,想到了那個叫嚷的穿着花棉襖的婦女,回頭問道:“蘇大哥,那個穿着花棉襖的……三嬸,是幹嘛的?”
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到一個合適的稱謂,只能用三嬸兒暫時先代替了。
“她就是個神經病,不用理她。”
蘇老炮沒好氣地冷哼一身,轉身坐在了椅子上,看着病牀上的孫女兒一言不發。
“她是小燦的三嬸兒,也是屯子裡的信神組織者。”
蘇漢忠剛回家,具體的情況也不知道多少,於是張美華就接過了話茬兒。
程宇皺眉:“信神?什麼意思?”
“屯子裡的人也不知道。反正聽他們說,只要信了他們創立的組織,看病不用去醫院,只要禱告禱告就可以了。”
“還有這種好事?”柳絲絲睜着眼睛問道。
“哪裡有這種好事。要進這個組織也不難,只要每個月交一百塊錢,然後還要定期購買內部資料和書籍,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全家都平平安安,沒病沒災。”
柳絲絲有些不解:“怎麼可能,這不是明擺着騙人的嗎,沒人舉報嗎?”
“舉報什麼?村支書都是忠實的信徒,去哪裡舉報?”
程宇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那個福田先生是誰,聽起來好像不是華夏人的姓啊?”
“他奶奶的,是個鬼子。我看見過,人模狗樣的,據說還是個國際友人。我呸!黃鼠狼給雞拜年,肯定沒安好心。”蘇老炮從懷裡掏出了煙鍋子,狠狠地嘬了一口,結果被兒媳婦兒給瞪了一眼,悻悻地又敲了敲煙鍋子,把煙給滅了。
倭國人。
怎麼哪裡都有他們。
程宇心裡突然有種感覺,自己這攤東北之行。怕是又要不太平了。
看着一時也做不了決定,蘇嘯天很是着急地站起身來,不停地來回踱着步子,想催促他們快下決定,但是看到兒媳婦兒那副以淚洗面的樣子,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下去,本想抽袋煙解解乏,卻又想到這是醫院不能吸菸,一下子,所有的煩惱都涌上了心頭,乾脆,眼不見心不煩:“我去外面坐會兒,你們商量好了告訴我,我去安排。”
看着蘇嘯天走出了病房,程宇也急忙跟了出去,同時給柳絲絲使了一個眼色,讓她多陪陪病房裡的蘇漢忠夫婦。
光從待人接物上來說,現在的柳絲絲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了,她也在陪着自己心愛的男人一同進步,她也知道程宇振興中醫的偉大目標,而且也看到了他的認真和努力。
她不能讓程宇一個人去扛下所有的事情,所以她願意分享程宇的一切,包括那些苦難。
“大姐,你先別哭了,醫生既然說沒事了,那就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了,而且,現在的醫療條件這麼發達,不會有事的。倒是您自己得照顧好自己,如果到時候小燦妹妹醒了,您卻病倒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您說是不是?”
柳絲絲一陣好言安慰,總算把張清華的情緒穩定了下來,蘇漢忠的臉色也好看了一些,三個人坐了一會兒,開始聊起了東北生活的家常,而柳絲絲也第一次知道了關於山村裡那些邪教組織。
這個福田先生,據說是當初倭國人實行奴化教育的時候留下來的產物,也就是說,福田,本身是個華夏人,但是從小被倭國人洗腦,自認爲是倭國人,而且死心塌地爲倭國人辦事。
吃着華夏人的糧,卻罵着華夏人的娘。
這就是典型的奴化教育出來的奴隸。
柳絲絲聽着他們的講述,心中的怒火開始忍不住地躥了山來,但他聽到這些組織甚至迫害女大學生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爆發了:“爲什麼現在的社會竟然還能容忍這種邪教組織的存在,不信,我必須要做點兒什麼。”
蘇漢忠夫婦一看這情形,頓時慌了神,那些信神的人可不是好惹的,幾乎整個屯子的人都信了神,家家戶戶都在這個圈子裡生活着。柳絲絲一個弱女子,又能怎麼樣呢。
而另一邊,程宇跟着蘇老炮來到了醫院的小花園裡。
東北的冬天,天寒地凍,除了那冬青松柏之外其餘的草木早已經落葉枯萎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了,這個小花園裡空空蕩蕩,只有程宇二人在這裡轉悠着。
看的出來,蘇老爺子的心情實在是不怎麼的,悶頭在雪地裡走了幾步之後便轉向了旁邊的一家火鍋店,朝着身後的程宇一揮手:“走,喝兩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