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宇發現,這些照片很大一部分都是取景於大山之中,沾着露水的草尖,捧着榛子的大尾巴松樹,展翅翱翔的雄鷹,還有那裹着羊皮大氅的林場工人,更有那雄壯遼闊的綠色林海……一幅幅生動的畫面彷彿將整個長白山展現在了人們的面前。
“蘇老爺子,這是你拍的?”
蘇嘯天一邊收拾着酒菜,一邊說道:“我哪有那本事,那都是燦燦在寒暑假的時候拍的,好看!我那些老哥們兒一個個的都說好看。”
老頭兒臉上露出自豪並且溫暖的笑容,看上去像那給孩子買糖果吃的老爺爺,一點兒沒有先前的那股肅殺之氣。
柳絲絲走到跟前,小聲問道:“你沒事吧?”
“我有什麼事?”程宇有點兒奇怪。
柳絲絲嗔怒道:“誰知道你有什麼事?哪次你給人治病之後不是暈倒就是大睡三天?”
哦,原來是這回事。
說來,程宇自己也感到奇怪,雖然自己已經到達了九龍真氣的第三層清泉引流的境界,但這是自己第一次如此使用,而且近乎釋放出了全部的真氣以達到控制周圍環境的效果。
但是,自己爲什麼一點兒事都沒有呢?
“程宇,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蘇嘯天沒有叫人“先生”的習慣,所以對程宇都是連名帶姓的叫。
他剛纔隱約聽到了柳絲絲的話,所以只以爲程宇爲了給自己的孫女兒治病受了很嚴重的傷,不免有些擔心。
看到蘇嘯天那緊張的神情,程宇連忙擺手:“不不不,我好的很,倒是您老爺子,您沒受傷吧?”
看到程宇不像是在逞強,蘇嘯天放下心來:“我沒事,等過兩天,我去山裡把那顆老山參給你請出來,補補身子,林場的屋子裡還有一罈子老酒,用藥材泡的,也給你帶走。”
大山裡物產豐饒,更是有平常地區沒有的珍貴藥材,不得不說,被蘇嘯天這麼一說,程宇還真巴不得快點兒去那大山裡頭撒撒野。
酒菜準備妥當,三個男人坐下來,柳絲絲則帶着小蘭去了二樓的臥室。
看着那個小女孩兒上樓的背影,蘇嘯天眼裡多了幾分戾氣,那是對倭國人的憤恨和仇怨。
但是轉念想到屯子裡的人們眼睛裡的那一份茫然和無知,心裡頭的那份邪火頓時又壓制了下來,只能嘆了一口氣。
“山本一夫纔是最大的黑手,只有抓住他才能終結這些事情。”一直沒有說話的陳武突然說道。
蘇嘯天是第一次看到陳武,但是他對這個穿着中山裝的男人並沒有小覷的心思。
“這位好漢,該怎麼稱呼?”
蘇嘯天直到現在仍然保持着在山上當土匪的那一套,張嘴閉嘴的好漢。
“在下陳武,久仰蘇老爺子的大名。”
“呵呵,哪裡哪裡,我不過就是個糟老頭子罷了,還是陳先生一表人才啊!”
陳武笑着說道:“蘇老爺子,我記得,您當年可是綹子裡最霸道的一個,甭說是客氣話兒了,就算是好臉色也不給人一個,想當初那風清寨的十八羅漢上山來談合作,還是您一個挑十八個把他們打下山去的。”
蘇嘯天突然一愣,滿臉的不可思議:“你怎麼知道的?”
陳武笑眯眯地說道:“您先別問我怎麼知道的,您說,當年是不是有這回事?”
“對,沒錯,的確是這麼回事,後來是他們的大當家的親自來談才最終促成了那次阻擊鬼子的合作。”
陳武說的一點兒不假,當年,八年抗戰還沒有正式打響,皇姑屯爆炸案讓蓄謀已久的倭國人迅速地佔領了東三省,而就此,東北人民的噩夢也就此開始。
無數的人民流離失所,人們被迫離開了自己祖祖輩輩生存的家園,但是也有人不甘被奴役,開始用自己的雙手去反抗,而蘇嘯天無疑就是此類人當中的傑出代表了。
天生神力,再加上不錯的頭腦,蘇嘯天佔山爲王,在二龍山上扯起了一面抗倭的大旗,並且發展迅速,很快就成爲了有力的武裝團伙,當年的東北抗倭聯軍也曾派人上山,但是被大當家的蘇老炮一口回絕。
“老子要吃有吃,要喝有喝,幹嘛要跟你們只能吃草根樹皮的*糾纏在一起?”
瞧瞧,多霸氣。
土匪橫行的年代,除了蘇老炮的二龍山,還有風清寨的十八羅漢八大金剛,八大金剛是八個當家的,而那十八羅漢則是十八個得力的手下。
也不知道風清寨是抽了什麼風,突然想到要跟二龍山合作一次,伏擊過往的倭寇,這本來是一個好主意,蘇老炮早就盯着這支大隊很久了,但是苦於人手不夠,而且手上的傢伙也不夠硬,這纔沒動手,如今有人來合作,自然是好的。
只是那十八羅漢態度實在是囂張跋扈,所以直接讓蘇老炮一個人挑翻了十八個人,讓他們灰溜溜地滾蛋了。
後來,八大金剛的大當家楚天英親自出面,以理服人,以武會友,這才讓二龍山上的好漢們心服口服,然後兩個山頭的土匪英雄們成功地埋伏了倭國的山崎大隊。
而且那次的伏擊並不輕鬆,蘇老炮被打了一槍,打中了腹部,是楚天英在槍林彈雨中把他救了出來。
蘇老炮誰都不服,但是要說起風清寨的楚天英,他服!而且無條件地服!
想起往事,蘇嘯天的臉上突然多了一份感慨,這麼些年過去了,以前的蘇老炮真的是徹徹底底變成老炮了啊。
驀然,蘇嘯天看着眼前的這個陳武,突然感覺這個人的臉型輪廓跟記憶中的那個人有些神似,再聯想到他剛纔說的那些事,蘇嘯天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你是……”
陳武站起身,依然是那副不變的冷靜臉色,平靜地說道:“楚天英是祖父的化名,後來在戰爭中犧牲了,爺爺被人帶到了香港,我也是在香港出生的,但是爺爺跟我講了祖父的故事,也講了您的事情,並且在臨死前祝福我,一定要找到您。”
程宇靜靜地聽着他們的談話,然後就看到蘇嘯天放在膝蓋上的兩隻手顫抖着。
“爺爺生前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能夠手刃那些殘害華夏人的倭國人,而他最佩服的人也就是您。”
像啊!真的很像啊!當年的楚天英也是像眼前這個年輕人一般英姿勃發。
蘇嘯天揮揮手:“坐下說,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氣。”
程宇給三個白瓷碗都倒上了酒,高度數的烈酒,瞬間讓整個客廳都瀰漫着清香的酒香。
“我跟楚大哥當年是拜了把子的,他比我大幾歲,所以他是大哥。說起來也是傷心事。當年的風清寨也是地方上數得着的綹子,只可惜內部出了倭國人的尖細,整個寨子的人都被下了一種藥,不然,楚大哥也不會被活捉了。”
陳武臉上平靜,但是程宇看到他緊握着拳頭,知道他在壓抑內心的憤怒。
“後來抗戰勝利後我們才知道,原來倭國人是在用華夏的活人進行藥物試驗,也就是那個時候我也才知道,二龍山和風清寨上先後遇到的毒藥都是他們研究出來的。”
程宇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在那裡聽着兩個人的對話,慢慢地在腦海當中整理自己的思緒。
倭國的軍國主義思想一向濃厚,而且輕易不會更改,在明治維新時期,倭國政府就已經定下了侵華的策略,首先目標便是物產豐饒地廣人稀的東北,而在後期,政府也的確按照這個既定策略進行了一系列的戰爭。
會不會直到現在,他們仍然在沿用這個策略?
“我的爺爺後來帶着我們去了香港,並在那裡闖蕩了一番,也就是從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的祖父竟然是青幫裡的把頭,而且是通字輩的大佬,陳海,在加入*之後就化名爲楚天英,奔赴內地進行革命抗爭。”
蘇嘯天點點頭:“沒錯,你祖父確實跟我提起過這一段經歷,而且還交給我一塊牌子,當時他已經預感到自己會發生什麼不測,因此交由我保管,現在轉交給你吧,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蘇嘯天從厚厚的棉衣當中拿出了一塊黑色的牌子,有半個巴掌大小,雖然不大,但是看份量,應該是不輕。
“這是……”
陳武拿過令牌看了看,卻是不知道這是什麼,擡頭看蘇嘯天,對方也是一臉茫然。
“程先生,您見多識廣,知道這是什麼嗎?”
程宇接過令牌,仔細端詳起來。
其實他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塊令牌就是青幫的龍頭牌,也是至今世界上僅存的唯一一塊令牌了。
程宇在前世太醫院的時候就聽到過一些人討論外面刁民造反的事情,而且還牽涉到了一位朝中人物。
宮廷裡有匠人一職,是專門給皇帝和大臣們製造一些精巧玩意兒的人,也有那些專門建造大型宮殿的,不過那就是另外一些人了。
青幫老大,在江湖上被稱爲“龍頭”,因此手裡持有的令牌被喚作龍牌,而當年製造令牌的人便是宮中的一位叫做徐林的匠人制作的。徐林曾經給康熙帝制造過一隻九轉玉龍杯,看似普普通通的酒杯,但是倒入酒之後便可以看到九條真龍在杯中遊弋盤旋,栩栩如生。
徐林跟青幫老大關係不淺,便處於情義給製造了這麼一塊令牌,正面是一條紫金龍,龍頭朝向正面,與皇帝龍袍上的那條龍相似,紫金龍的下面是一條船,因爲青幫早期是靠走私鹽運起家的。而令牌的背面則是一個“義”字,象徵青幫中人都是義薄雲天之輩,以忠義爲道,以道義爲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