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玄問:“不知是哪兩件事?還望先生明言。”
“首先是胡卿雲的事。”
此言一出,胡玉玄頓時驚訝地望了戚路一眼,猶豫地問:“胡卿雲是我族叔,難道他得罪了戚先生嗎?”
“那倒沒有,不過是一時好奇。”戚路笑道:“我行走陰陽這多年,還第一次碰到個患精神病的妖精。”
胡玉玄嘆息着說:“若不是親眼所見,我也不會相信。”
任何妖怪,想要修煉成人形,最基本的條件就是要脫去本殼,可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爲妖怪修煉成形的時間非常艱難漫長,有時候百年的修爲還不如得道之人修煉十年的功績。再加上妖怪在修煉的過程中會經歷數次天劫,如果不能成功逃避的話會形神俱滅。而人在修煉過程中只需經歷一次天劫,就能羽化成仙。
人雖然有優勢,但實際的情況卻是千百年來,修煉成仙的人寥寥無幾,得成正果的妖怪不計其數。
這是因爲人活在世上,經常被七情六慾困擾,無法靜心修煉,所以容易在修仙的過程中半途而廢。而妖就不同了,他們在得到人身的時候至少已修煉了幾百年,即使不能領悟四大皆空,也能做到遠離愛恨貪念。
人得精神病是因爲精神上有障礙,再加上社會因素的刺激,導致各腑臟功能失調,使體內陰陽失去平衡,很難自我調節、控制,從而引起精神失常。
妖卻沒有這個弊端,他修成人形後已能完美地調節自已的日常情緒,自身幾乎沒有誘發精神失常的因素,又怎麼會得神經病。
在精神病院裡,戚路就認出了胡卿雲,只是礙於劉辰飛和其他閒雜人員在旁不便揭露他的真實身份。但心裡一直對他得病的原因感到困惑,所以今天來的目的之一就是想通過胡玉玄來了解胡卿雲患病的真實原因。
只聽胡玉玄說:“我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現在族羣裡流言四起,甚至有些別有用心的人說族叔得病是因爲在修煉的時候犯了戒律,從而走火入魔變成了瘋子。”
戚路心想雖說這是個謠言,倒也不失爲一個比較合理的解釋,於是他問胡玉玄:“那你的看法是?”
“那是絕不可能的事!”胡玉玄斷然否定,他說:“一來族叔已經近百年沒有修煉了,二來以他的性格和人品,就算是個普通人類,也不可能得精神病。”
“能和我詳細談談你的看法嗎?”戚路喝了口酒,開始有了聽下去的興趣。
“族叔是近五百年來本族最強的狐妖,每次強敵來襲都是他率先士卒將對方擊潰,所以我們都把他看作本族的英雄。也許是感覺到自己在修煉心法上已是高處不勝寒的地步,族叔在民國初年就放棄了修煉,轉而擔任本族的總教官,親自傳授修煉的秘訣給後輩們。即使是我,也曾受過他的指點,獲益非淺。”
戚路心道怪不得這傢伙在掐我脖子的時候能輕鬆讓我掙脫不了,原來是身懷絕世妖法的緣故,我還真是看走了眼。
胡玉玄又說:“族叔在族羣中被稱作賽孟嘗。”
戚路一聽就明白了,孟嘗君是戰國四公子之一,文獻記載他熱情好客,禮賢下士。而狐妖把胡卿雲比喻成孟嘗君,想必他也是寬厚愛人,尊賢重士之輩。胡玉玄接下來的話證實了戚路的猜測。
“族人中無論誰出了事,只要族叔知道了,他必定會熱心去幫他排憂解難,所以他無論到那裡都有一大堆朋友。有的狐仙惦記着他的恩惠,事後就登門致謝。族叔見他提厚禮上門就很生氣,不僅把禮物丟棄一旁,還會大罵客人,甚至把他趕出家門。”
戚路驚問:“伸手不打笑臉人,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小侄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有天和他一起喝酒,他才向我吐露原委。”胡玉玄說:“他說扶助弱小乃我的義務,豈能貪圖他人錢財,如果這樣做豈不是有違助人爲樂的本意。”
戚路聽胡玉玄說完此話,不由對胡卿雲心生幾分敬佩,想起在醫院外第一眼看到他時,還不知道他是個精神病患者,只覺得他風度優雅,說話直接卻不令人反感,神情雖然透着股狐魅,但絕沒有露出令人不安的鋒芒。
從胡卿雲的生活環境來看,他就是個樂天派,人緣很好,日子也過得很充實;再從他的法術修爲來看,胡卿雲已是閃族中的佼佼者,控制心緒和斷絕雜念已在不話下,這樣的妖怪,又怎會成爲一個精神病患者?
胡玉玄說:“爲了讓族叔早日恢復,我不惜違背族羣避世的戒律,派人將族叔秘密送到精神病院治病,戚先生又是從哪得到這個消息?”
“想必你聽說胡卿雲在醫院裡成功預言命案中死者姓名的事情了吧?”
“唉!”胡玉玄長嘆一聲說:“族叔未得病前爲人謹慎行事低調,沒想到得病像換了個人似的。他這樣做,遲早會被人識破行蹤。”
戚路笑說:“我本來是受人委託來查案,結果卻是無意中得知了這個意外消息。”
胡玉玄也報以微笑說:“如果說戚先生只是爲了來參加宴會,我無論如何是不會相信的。”
戚路說:“三個月來,本市接連發生幾起詭異命案,胡先生可有耳聞?”
“嗯,我已聽人說過。市井傳言這是起連環殺人案,兇手是個高智商的變態殺手。”
“但根據我的調查,兇手不像是人類,很可能是個妖怪。”
胡玉玄悚然說道:“難道先生懷疑是我族人所爲?”
“那倒不是,只不過這個妖怪有些特別,我想借助你的力量。”戚路說完把清水湖命案現場拍到的兇手抓痕和足跡的照片遞給胡玉玄,他看完後皺起了眉頭。
“戚先生,從這些現場證據來看,很像是現出原形的狐妖所爲。”
戚路搖頭說道:“表面看的確是,但所有作案時間都是月圓之夜。”
“狼人?”胡玉玄也明白過來,狐妖要想殺人,他是不會有時間顧慮的。“如果兇手是我族人,即使先生不追究此事,我也要將他繩之以法,畢竟他違背了我們和人類之間的契約。但這妖怪非我族類,甚至是外來物種,我又如何幫先生的忙?”
“閃族從明朝末年就定居於此,雖然你們遵守避世戒律,但不代表不聞世事。”戚路笑着說:“據我所知,閃族雖不主動和人類來往,但對進出這個城市的妖怪都會密切留意。對待一些危險分子,你們甚至會派專人跟蹤,詳細紀錄他在城市的所有活動。”
胡玉玄點頭說道:“事實確如你所說,我們這樣做無非是想保護這座城市不受外界的侵擾,同時也是在保護我們自己,不讓敵人有可趁之機。”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因此我想請你調閱最近半年來的記錄,看有多少狼人在本市出現過。”戚路心裡暗笑道,都說狐狸天性狡猾,修煉成人的狐狸更是謹慎到了極點。
“讓先生失望了,今年我佈置的所有眼線都沒發現過狼人的蹤跡。”
“這不可能吧?”這對戚路來說真是個壞消息,心裡在揣測胡玉玄是否對自己有所隱瞞。
胡玉玄狐眼輕轉,看出了戚路的心思,他沉聲說道:“先生其實也清楚,最近一年來本市很不太平。不僅來到此地的妖族比往年多了幾倍,一些長年隱居的老妖也開始打起本市的主意。聽說厭火國王子今年一直在本市出沒,他法力高深莫測,就算是千夜華大王和他交手,只怕也要費些工夫才能把他打敗。可這樣的一個妖族精英,不也死在先生劍下,我小小的一個族長,自然是願意結交先生這樣俊才人物。你親自上門找我幫忙,我怎會對你有所隱瞞。”
丁曉嵐在旁偷偷地伸了伸舌頭,心想果然是狐狸精,實在是太狡詐了!嘴上說得像拌了蜜一樣,剛纔差點想要了我們的命!
但胡玉玄這番話卻徹底打消了戚路的顧慮,不是他對胡玉玄的人品放心,而是見他提到萬狐之王的名字時,神情就恭敬起來,這不像是裝出來的,而是發自內心的敬畏。
戚路可是親持狐王玉佩來上門詢問的人,胡玉玄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他可以在戚路亮出玉佩的剎那聽從他的命令,當然也不會爲了這點小事來矇騙戚路。
戚路想通了這點,自然也相信了他的話。
那麼新的疑問又在戚路心底升起,如果真的沒有狼人光顧,殺人兇手又會是什麼種類的妖怪了?它不可能是土生土長的狼人,這裡又不是歐洲大陸!
“不過請先生放心,你今天登門來訪,我也不能讓你空手而歸。”胡玉玄說:“我會發動全族的力量幫助先生尋找兇手,一有線索我隨時向你彙報。”
“那就多謝了。”
胡玉玄神情肅穆的將玉佩還給戚路後客套地說:“我還能幫先生什麼忙嗎?”
“今天我是帶着兩個疑問而來,第一件就是你族叔的事,而另一件事,不知你方不方便告訴我?”
“先生儘管問,只要知道的我一定坦陳相告。”
“令尊大人仙逝不久,我沒能前來祭拜,還望你能見諒。”戚路遲疑了一下,終於說出了另一個疑問:“我聽說他死因蹊蹺,這是真的嗎?”
聽到戚路提到自己的父親,胡玉玄眼光頓時黯淡了下來,半晌他纔回話:“先生收集情報的本事比我們狐族還厲害,真是讓我吃驚。你所問之事因涉及到家父,我需避他名諱不便明言,還是讓鳳七娘來說家父逝世前經歷過的不尋常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