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雲戈放開她,徑自去梳洗了。
“往裡睡點兒。”他回來了就道。
鄭蠻蠻就往旁邊挪了挪。
她的心情挺複雜的,楊雲戈要是逼她一逼倒還好,她就不用那麼糾結了。
嗯,真是……犯賤。
她轉了個身,趴在他胸口上,聽他的心跳。
楊雲戈摸摸她的頭,突然道:“爬上來。”
鄭蠻蠻愣了愣,然後依言爬到他身上趴好。
從體積上看,她比楊雲戈整整小了兩圈。這麼趴着,倒不顯得顫顫巍巍的,就是不可能怎麼舒服罷了。
她等了一會兒,楊雲戈沒動。
覺得奇怪,她擡起頭:“騎主?”
“我若走了,你怎麼辦?”他道。
終於不迴避這個問題了,開始談了嗎?
鄭蠻蠻想了想,道:“我會先搬出將軍府,在外頭住下,然後等您回來。”
楊雲戈道:“等我?”
“嗯。”
“如果我戰死了呢?”
鄭蠻蠻一愣,突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對啊!楊雲戈是個武將,出征都是有風險的!
過了好半晌,她才哆嗦似的,道:“不會的。”
楊雲戈冷笑了一聲,不言語了。
鄭蠻蠻的腦子一片混亂,她之前完全沒有想過這些問題。
在她的觀念裡,楊雲戈怎麼可能會戰敗,怎麼可能會戰死!
她道:“您……從來沒打過敗仗。”
好像在試圖安慰她自己什麼的,她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
楊雲戈打斷她,道:“我父親當年被尊爲燕國戰神,一生打過的仗不下百場,他也有差一點戰敗的時候。不會戰敗?鄭蠻蠻,你在說笑話嗎?”
鄭蠻蠻突然緊緊抱住他,低聲道:“那我跟着又能怎麼樣?”
“只是我希望,我臨死之前,能看着你。”他道。
鄭蠻蠻猛的擡起頭。
楊雲戈抓住她的手,翻了個身把她按了下去。
鄭蠻蠻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楊雲戈怎麼可能這麼平和又好像有點略深情的樣子?
但是眼下卻容不得她多想,楊雲戈吻住了她。
她腦子裡一片漿糊,任他輕攏慢捻那般在自己身上作亂。直到他的手去解她的腰帶,他突然自己清醒了過來。
鄭蠻蠻的小日子到了。剛剛就聞到她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
他僵了一下,捧着她的頭用力又親了親,才翻身下去。
鄭蠻蠻有點心慌意亂,光着上身想起來穿衣服,又總是被他抱回去。僵持了好一會兒,她才睡過去。
只不過這件事卻是再也由不得她逃避了,她必須認真想一想該怎麼辦。
從私心裡說,她並不怕危險什麼的,去邊關轉轉也不錯,也相信楊雲戈會保護好她。
只是心態上會有些疲憊。尤其是這次,鬧了一場楊雲戈要大婚的事兒。雖然最後沒成,可是鄭蠻蠻發現自己和他其實什麼也不算,也不知道他心裡怎麼想。
若是傻乎乎地跟着他去,被人一顆流箭給釘死了,死也死得不值得吧?那還真是挺傻的。
那不是跟羅玥一樣傻了?
不行,前車之鑑,她得好好引以爲鑑。
可是一方面吧,又覺得……挺捨不得他的。
鄭蠻蠻糾結了。
這種悶悶不樂的情況下,日子自然一天比一天快的飛奔過去。
她的酒樓還在裝修,金小寶和劉如忙得腳不沾地。可是名聲已經傳了出去,說是有專供女子的酒樓即將開業。在京城權貴圈子裡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而鄭蠻蠻做好了一些前期工作,後面她就不怎麼插手了,只出一千兩銀子,佔了三成的股份。剩下的是劉如兩成,金小寶三成,褚鸞郡主兩成。
鄭蠻蠻無聊起來,沒人玩了,和褚鸞又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索性就去找羅玥了。
一段時間不見,羅玥平靜了很多。她是以爲安福已經死了的。
此時的羅玥,和當初那個羅玥,卻是大不相同。每天心如止水,做着針線活什麼的,看得出來她是縫孩子的小衣服。
縫出來小小的一件,看得人心裡發暖。
鄭蠻蠻自顧自扒拉在她身邊,道:“你的手藝好了不少。”
羅玥笑了笑,沒說話。
鄭蠻蠻突然想到,羅玥是可以爲了安福放棄一切,陪他遠走,又堅持倒貼到底,要和他同生共死的。
她覺得傻啊,現在也覺得傻。可是突然就想知道,若是羅玥,面對她這種情況,她會怎麼選?
“騎主要我陪他出徵”,鄭蠻蠻小聲道,有點尷尬,“我不知道該不該去。”
羅玥看了她一眼,就繼續做針線,道:“您想去?”
“不想去啊,京城裡的日子過得多舒服,我幹什麼要長途跋涉到邊關去。刀劍無眼,我要是膝蓋中槍了怎麼辦?再說他把我帶着,名聲也不好聽。他位高權重,人家會說他什麼啊?肯定都要我擔着的啊。什麼狐狸精不狐狸精的。”鄭蠻蠻咕噥道。
她有一百個理由,來抗拒這件事。每個理由聽起來都特別的靠譜。
羅玥想了想,道:“公子很冷靜。”
鄭蠻蠻一直以冷靜爲榮。
只是,這話從羅玥嘴裡說出來,怎麼就好像有點……嗯,敷衍呢?
大約她不願意和她討論這樣的話題?或者是乾脆不願意和她說話?
畢竟安福可以說在楊雲戈手上受盡了折磨,楊雲戈也算是她肚子裡孩子的殺父仇人。
鄭蠻蠻真的有些尷尬了,不是因爲說到這種比較私密的話題,而是因爲她自己不長腦,怎麼和人家說這個啊……
“你別往心裡去。”鄭蠻蠻道。
羅玥低聲道:“不,公子,我知道您是什麼意思。只是……你要問我,我只能告訴你,若是我有那個機會,那是上天垂憐。我是極羨慕你的。”
鄭蠻蠻愣住。
對於羅玥來說,如果現在她可以陪着安福去上戰場,哪怕打不贏,非死不可,她也會覺得很高興吧?
鄭蠻蠻的腦子又糊塗了。隱約覺得自己的堅持纔是對的,可是又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最終她只能站了起來,道:“玥玥,你好好養胎。”
然後就溜走了。
出了那個小院子,鄭蠻蠻的腦子纔有些迴路。她心想她和羅玥本來就是不同的兩種人,羅玥的想法有什麼好借鑑的。
於是日子就這麼拖啊……拖啊……
楊雲戈也沒再問過她要不要隨軍的話。鄭蠻蠻覺得他大抵是放棄了。
本來還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拖到他出徵,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然後,有一天,她聽見楊雲戈在叫人定棺材。
金絲……楠木……棺材……
鄭蠻蠻瞬間凌亂了啊!
她衝過去問楊雲戈,道:“騎主,您定那個做什麼!”
楊雲戈奇怪地低頭看了她一眼,道:“不是你要的嗎?”
鄭蠻蠻瞬間背脊發涼。
楊雲戈大約覺得這樣挺浪漫的,對她道:“我的陵寢已經修好了。皇上讓我隨葬皇陵。現在我定了一副很大的金絲楠木棺材,讓你陪我一起躺也不嫌擠,你開不開心?”
開心泥煤……
鄭蠻蠻欲哭無淚,道:“騎主,咱們還這麼年輕,棺材就做好了,日子放久了壞了怎麼辦?”
楊雲戈想了想,道:“不會的,金絲楠木千年不朽。”
“……”
只有一個棺材啊!難道一個先死,一個後死,要重新開棺裝進去不成?!
那不是死無寧日?!而且她要是走在後頭,還新鮮的屍體,就要擺在一具爛得發臭的屍體旁邊?!
好吧這些就不計較了,咱們不在意這些細節。
楊雲戈奇怪地看着她,道:“當然不用開什麼棺……若是我死了,你自當是要殉葬的。”
殉……葬……
楊雲戈好心地給她解釋了一下,道:“比如,要是這次,我戰死了,那,你就得殉葬。我的屍體運回京城,和你一起釘入棺材裡。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這種毛骨悚然的事情,你爲什麼還能一臉淡定地問我怎麼樣!
“這就是死而同穴,你們這些女娃不就喜歡這種東西?”
你才喜歡!你全家才喜歡!老孃不是變態!
鄭蠻蠻淚奔要跑,結果被楊雲戈一把揪住拖了回來。
她一臉防備地看着他:“騎主?”
楊雲戈看了她半晌,笑道:“不用高興成這樣,瞧瞧你,眼淚都流出來了。”
能葬入皇陵,光宗耀祖,是多少人的夢想?尤其是鄭蠻蠻這種平頭小百姓,那風水都夠旺她往下十幾代了。
鄭蠻蠻一臉的憂傷,眼淚鼻涕齊飛,卻只能擠出個笑容來給他看。
“是啊是啊,我高興壞了呢……”
楊雲戈滿意,把她抱起來一些讓她和自己平視,親了親她的臉頰,然後含住脣,耐心又溫柔的碾轉反側。
明明是一個少見的溫柔的吻,鄭蠻蠻卻無端端被親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感覺到她發抖,楊雲戈覺得她應該感動壞了吧?
也不在乎現在正是大白天了,索性就抱着她往旁邊的羅漢榻上壓。
那結實沉重的胸膛,那不遺餘力的壓制,即使戴着深深的挑逗意味,也讓鄭蠻蠻覺得有一種被鬼壓牀的錯覺……
只是他身上很燙,又讓人覺得安心。
鄭蠻蠻下意識地抱住了熱源,試圖讓自己冰冷的身軀能夠冷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