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綠燕俠女人看上去雖然柔弱,但手勁卻是頗大,一巴掌抽得祿齡暈頭轉向。他一邊用手扯緊了身上的衣服,一邊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祿齡一向不願當個軟柿子,方一站穩就瞪圓了眼睛:“綠青蛙你說誰是色狼?”

方纔的平和友好樣全然不見。

就讓我們把時間往後倒撥一程,回到剛纔那個短暫的瞬間。

綠燕發出的劍近在眼前,祿齡連猶豫的時間都不曾有過一分,直接拍出一掌。他身藏內力,卻不能自如地調整運用,下意識間用出來分辨不了輕重。

綠燕只覺得一股盛氣直往她的前胸衝來,臉上剎時失了顏色,爲保自身清白,手腕一轉收起劍勢,伸手硬生生地去承受那一掌,結果心慌意亂下劍也收歪了,順道挑斷了祿齡的衣帶,兩人就這麼受力跌了出去。

一切真相大白,那只是個意外。

但兩位當事人顯然不這麼認爲。

綠燕將鄙夷之色盡數擺在臉上:“我當是有多大的能耐,沒想到竟是草包一個,真本事沒有,盡愛使些下三濫的招數。”

祿齡抓着衣領臉色鐵青,連嘴脣都開始泛白,話說得傷人倒是在其次,方纔乍然被當衆挑開衣帶,讓他想起了某些不好的事情,擾得人心一刻不能安寧。

這女孩瞧來與他妹妹一般年歲,卻不知要比祿秀跋扈多少倍,思及此處,他更是覺得自己這個當哥哥的甚是無用,想救妹妹的心也更加急切幾分。然而這一跌下臺便算作是輸了比賽。

他現在只想伸出指甲,劃破眼前這張盛怒滿面眼含輕視的小臉。

場面一時僵持,人人都興致勃勃地想看祿齡怎麼回罵這個刁蠻的丫頭,卻見那小少年只暗自咬着下脣攥緊了拳頭,臉色逐漸陰沉,連帶整個身子都在微微顫抖。

等人們察覺這孩子的反應有些不太對勁時,風無流已經出來打圓場了。

他上前將面對面的兩人拉開一些,清了清嗓子道:“好了好了,這只是一個比賽,我們當是以和爲貴,除去顏如玉是我們江湖豪傑共同的願望,今次不論輸贏,大家都有機會與勝者一道殺盡顏匪,替天行道。”

衆人聞言一陣歡呼。

“哼。”有人在間隙裡不屑地反對,“如果真是這樣的,那又爲何要擺這樣可笑的擂臺,看來看去都是些毛頭小子在這現眼,當我們都是小孩子扮家家酒麼?誰屑與這些小娃娃搭邊,顏如玉頂多是個畏畏縮縮的烏龜,我們武當一派挑個指頭就能將他滅了。”

武當派不愧是武林大派,連其下弟子的性格都是千奇百怪。

“子環,莫要無禮!”張凌生今天已經丟了一次臉,面上實在是有些不好看。

那子環長了一雙眯眯眼,生氣起來連眼睛都不見了。

不知是什麼意念的驅使,顏如玉毫無疑問已經成爲了“惡人”、“邪魔”的代名詞,不論是與他有仇或是無仇的人,都巴不得他早點死。

祿齡突然想起那日破舊的小屋,混亂的夢魘裡,那雙驀然緊握住他的手心,傳來的溫度分明是善意且親近的。

祿齡禁不住有些奇怪,這其中到底還是有哪裡不大對,只是他卻怎麼也想不明白……

“風大俠,我真的可以跟你們一起去殺顏如玉麼?”這邊綠燕俠女未注意到任何外界事物,只一味盯着風無流猛瞧,整個一朵含苞羞澀的小花。

風無流一向大度,朝張凌生不在意地點了點頭,回過頭來道:“當然可以,”他說完挑起招牌桃花眼,“求之不得,不知這位女俠師出何門?”

綠燕收起大嗓門,變得細聲細氣:“我師父交代過,她的名諱不能隨便說的。”

風無流一愣,隨即道:“既然不便啓齒,那在下也不好多問,煩請綠姑娘三天後來我‘劍華閣’,一起商討誅顏之事吧!”

綠燕臉一紅:“好!”說完看了看祿齡,不好意思地對他道,“祿小俠,方纔多有得罪,還請你不要與我計較。”

處於思春狀態的女人一向最溫柔,祿齡對她變臉的姿態還是有些不能習慣,乾巴巴地挑了挑嘴角表示已經聽到了她的話。

“啊——”突然貴賓席間傳來一聲痛苦的喊叫。

衆人急忙調轉視線看去,正是今日事兒最多的武當派。

看來這個比武大會已經不能成爲一個完好的比武大會了,不知今日武當派是帶了什麼黴頭過來,從清早開始整個場子就被他們一派攪得混亂無序。

那邊座位上已經亂成一團,椅子“劈劈啪啪”地翻倒在地,腳步凌亂,有人慌慌張張地喊着:“子環師兄中毒了,快去找大夫!”

竟然是剛纔那個嗤鼻風無流的眯眯眼。

祿齡剛想跟着羣衆湊上前去,忽然覺得肩上多了東西,低頭一看,竟是一件灰色的披風。

風無流正在旁邊彎着細眉對他道:“祿小俠,你的衣服都壞了,暫時先披着這個吧。”

“呃……”

這是什麼情況,風無流大俠親自給自己送溫暖啊!祿齡一下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風無流接着拍了拍祿齡的肩:“今天表現不錯,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三天後你也會來吧?”

“一定來一定來!”祿齡將頭點得像啄米。

因爲急着要去看武當派那邊發生了什麼事,風無流也未多話,點點頭便走了。

武當派這邊已經焦頭爛額,那位眯眼子環已經陷入昏迷,臉色白得詭異,不對,當是說他整個身子都開始現白。因武當派的服飾皆爲褐色的短衫,這一對比反差尤爲強烈,這皮膚在光線裡甚至能夠反射出刺眼的光,一如在夏日裡忽降不融的細雪。

“等等!”風無流一見這情形,上前在他身上一陣摸索,突然變了臉色。

“風少俠可是發覺了什麼?”有人焦急地問。

風無流臉色凝重地看了張凌生一眼,擡手將眯眼翻了個身。

衆人悚然一驚:“顏如玉!”

祿齡踮起腳在人羣后方探頭看去,那子環的臀股部位,赫然嵌着一枚閃閃的“藍星”。

“張掌門,不如讓我來瞧瞧。”說話的是“仙手”蒙奇,他將衣袖一抖,伸手上前爲其把了把脈。

“如何?”張凌生焦急問道。

“這……恐怕……”

“恐怕熬不過今日。”風無流皺眉替他將未完的話說出,“也是前些時日我才知道,我那師弟受顏如玉之害已在揚州死去,死狀何其慘烈。”說完頓了頓,“顏如玉最近越來越惡劣囂張,竟然開始在暗器上下毒,如此詭異的劇毒,實難有解毒之道。”

“啊!”武當派的人聞言皆是臉上失色,有人脫口驚呼,“子遷師兄!”

“他……應該沒有事。”祿齡鬼使神差地接口。

直到發覺衆人的目光全部聚集過來,才驀地紅了臉,擺擺手解釋道:“我只是說,我將子遷少俠帶來這裡時,他不過是受了傷而已。”

“不管怎樣,張前輩,我看你們還是回去看看子遷少俠的狀況吧!”風無流擔憂道。

衆人聞言紛紛稱是,武當派的人憂心忡忡地與各人道了別便帶着中毒的眯眼匆匆離開。

誅顏比武第一場,便在這混亂中落幕。

**

回到客棧時祿齡已經精疲力竭,連澡也不想洗,“撲通”一聲栽倒在牀上。

憶起這兩天的事情,又忍不住有些肚子疼,重新自牀上坐了起來。

祿秀的事情依舊是沒有着落。

看來原先都是小瞧了顏如玉,早該想到他是江湖邪魔,怎麼可能會不屑使些下三濫的手段呢?照這樣看來,祿秀在他手上着實危險。

祿齡想起自己年幼時,吵吵鬧鬧地總是闖禍。因爲妹妹好欺負又依賴哥哥,他常常一時興起就想着捉弄祿秀。

最過分的一次便是十歲那年硬騙她去後山捉鬼。

小孩子好奇心勝過膽量,祿秀猶豫了一下便答應了,結果卻是祿齡在黝黑的深山裡神神叨叨地一路扮鬼嚇唬她。小姑娘膽子細,一經嚇便從山腰口跌了下去,直接摔斷了腿骨。

七娘得知氣得將他關進柴火間好幾天不許他吃飯,每天又都是祿秀拖着斷腿擒着眼淚爲他偷來饅頭從小窗上遞進來。

猶記得那傻妹妹還將白嫩嫩的小手扒在佈滿灰塵的窗戶上這樣對他說:“哥哥,你且不要急,以後我們長大了,離開娘自己開個包子鋪,到時候怎麼都不怕沒吃的了!”

她從未埋怨過他的不是,這樣好的妹妹,丟了去哪裡再找一個?

當初他爲什麼偏偏只想到自己,而不是勸勸娘不要將妹妹嫁得那麼遠。

爲什麼就是不肯對娘說,若是祿秀真的沒人要,我這哥哥大不了不討媳婦,以後賺錢養她便是,祿秀說要開包子鋪,那就開個全揚州最大的,什麼江湖大俠,滾遠一點吧。

看吧,就是連後悔都是遲至現在。

祿齡想着想這不禁對自己的自私心生了厭惡。

“祿臭齡,你怎麼不去死了算了!”他舉手自拍了自己一巴掌,手心一觸到臉便讓他疼得直想掉眼淚。

祿齡伸手抓過牀頭的銅鏡對着一瞧,好傢伙,鮮紅紅十個手指印相互交疊,剛纔他就是這麼一路帶着它們過來的?難怪街上甚至樓下掌櫃看他的眼神都那麼奇怪。

那綠青蛙的掌力實在厲害,讓他在武林衆俠面前丟盡了顏面啊!

祿齡捂着臉哀號一聲撲回了牀上。

許久復又想起,如果三個月內風無流他們殺不了顏如玉,那祿秀又會怎麼樣?

會死嗎?

思及此處,祿齡徒然打了個寒噤。

亦或者,那時顏如玉提出來兩個條件……自己本該選擇第二條纔是?

不行,那絕對不行……

“齡兒?”一隻手出其不意輕輕搭上他的肩。

“呀!”祿齡嚇了一跳,連忙回身自牀上彈了起來,整了整自己微顯的衣裳,“你、你怎麼進來的。”

紀言遇一身白色素衫,襯得臉色異常地潮紅,他非常嚴肅地歪頭想了想,慢吞吞地指着窗子說:“好像,你門沒關嘛。”

祿齡大驚,瞅了瞅正門,關得嚴嚴實實。

再跑到窗邊一瞧,二層樓高,下面便是個天井小院。

“這是窗子啊!”祿齡哭笑不得,“哪有人進人家房裡爬窗還把它當做門的?”

紀言遇突然眯起眼睛,伸出一隻手撫上祿齡的臉,踉蹌跌進一步,帶來一股濃郁的酒味:“誰欺負你了?”

“我自己打的,厲害吧。”

祿齡無奈地聳聳肩,掰下他的手,湊過去聞了聞,隨即伸手在鼻子前搖了搖,退後幾步絮絮地責怪起來:“嘖嘖,小言怎麼喝了那麼多酒,這樣對身體不好。以前我們那有個大叔每天都要來上仙院,不爲尋姑娘,就是貪我娘釀的酒,結果後來聽人說,他因爲喝得多了直接進了棺材板。你瞧瞧,多可怕,要不我去讓樓下小二給你端杯醒酒的茶來?”

紀言遇垂下眼,默聲搖了搖頭。

“那要不躺在這睡一覺?”

繼續搖頭。

“你到底怎麼了?心情不好麼?”

還是搖頭。

“那跟我說呀,早上去了哪……裡?”

最後兩個字堵在了喉間。

紀言遇上前了一步,伸手將忽地將他攬進懷裡,悶聲打斷他道:“齡兒真是討厭。”

一股淡淡的體香香夾雜着酒味撲鼻而來,祿齡隨之呆怔。

“我就是心情不好,”紀言遇將臉深深埋進祿齡的發間,聲音聽來分外怨氣,“不要和我提起你娘。”

祿齡黑線三條,心說果然是個小氣的傢伙,剛認識他不久的時候就因爲這事跟他擺出了一副晚娘臉,連忙拍拍他的背道:“好好,我不說了,小言要是覺得寂寞,那祿齡就當你的弟弟吧。”

他卻是將手更加收緊了幾分:“我不要。”

蒼天!你見過一個平時瞧來溫和穩重的大男人抱着別人撒嬌的樣子嗎?

祿齡已經沒什麼話好說的了。

紀言遇繼續輕聲在他耳邊道:“你知道嗎,今日有人送了我一首詩。”

“是姑娘家寫的麼?什麼詩?”祿齡耐心問。

紀言遇搖搖頭,毛茸茸的頭髮磨得祿齡一陣癢:“街邊娃娃都會念的詩,我念給你聽。”

“好啊。”

他嘆了口氣,軟着聲音念道:“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什麼意思?我沒聽過呀。”祿齡偏了偏頭,想將兩人的距離拉開一些,奈何一雙手固執地將他抱得緊緊。

“他們都嘲笑我呢,”紀言遇嗤笑一聲,握住祿齡的肩膀將他推開幾分,“你也是吧!他們覺得我必定會後悔,可我偏不。”

“怎麼可能呢?”

祿齡剛想說話,又被他冷笑着打斷:“人人都巴不得我早點死,但我到現在都還活得好好的,你覺得我很壞嗎?可是你看,我還是想和你在一起,想要長長久久地陪着你,陪着你到我真正想要去死的那一刻,你說我好笑不好笑?”

“小言……”祿齡瞪着眼睛,“你、到底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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