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麟所在的位置是會場的第三排,他敏銳的察覺到那副金絲銀面面具下的視線是落在他所在的方向。
下意識的,他看向身邊的白以深,一張精巧可愛的小臉,此刻血色全無……
白天麟心下一驚,手微微攥緊……
以深,不是你吧?
再看向臺上,拍賣會場的主持人看着容桑,“既然如此,容先生能請“耀世星芒”的設計師本人上場麼?對於這樣精美的設計,我想,沒有人比設計師本人更能將設計的理念與背景說清楚。”
“況且……我想在座的來賓也都萬分好奇,能設計出這樣驚世之作的到底是哪位設計師吧?”
場下議論紛紛,都是對主持人的附和。
容桑緩緩道,“其實這位珠寶設計師大家都知道,也都認識,尤其在這次巴黎珠寶展上,她更是表現出色……”
“哦?”
場下的人的不同猜測聲慢慢傳開,說什麼的都有……
“這麼說來,這位設計師並非原先就是狂瀾的設計師對嗎?”
“對。”
主持人的問題印證了大家心裡的猜想,所以此刻……在場的人對這位設計師並非是抱着單純的期待和好奇,更像是一種抓犯人的心情。
“能設計出這樣驚世之作的人……我一時間還真想不到……”歐陽晴淡淡道,她看向白天麟,“天麟,你有想法麼?”
白天麟抿緊着脣,他沒有說話……
歐陽晴眉頭輕蹙,“天麟……”
一旁的齊瀟瀟似是也察覺出不對,她看到白以深坐在那一動不動,似乎連呼吸都停了……
以深,在害怕什麼?
她……爲什麼會這麼害怕?
“以深……”白天麟叫了她一聲……
“啊?!”
以深卻像受了巨大的驚嚇一般,忙看向白天麟,“哦……怎,怎麼了?”
“……”
白以深對着白天麟淡然的視線,心下卻害怕極了……害怕的全身都有些止不住顫抖。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這“耀世星芒”……你怎麼看?”
“我……?”
以深指了指自己,而後乾乾的笑笑,“我覺得……挺好啊……”
“你覺得……像誰的作品?”
以深搖頭,低聲道,“不,不知道……”
她天生就是烏龜屬性,只要能藏,能躲,她就一定會藏,會躲到最後一刻……她一定會咬牙堅守到身上的烏龜殼被人敲破,自己被人無情拖出來的那一時刻……
“……”
白天麟的拳頭攥緊!
他看着白以深的神情平靜,殊不知心下已經掀起驚濤駭浪!
果然……是以深!
她說過她沒有爲狂瀾做設計,她險些沒了命都不會拿他親手教她的東西去毀了他對她所有的期待……
白天麟腦中一道白光閃過……
他突然想起,從狂瀾回來後,她找過令狐遠,曾回過容桑的別墅一次,說是……找丟失的東西……
後來沒有找到。
他也沒有再問……
在容桑的別墅……她設計出了一套作品,並且將那份設計藏了起來……
不過幾秒,他腦中已然將所有細節捋成了一條線。
白天麟閉了閉眼,緩緩吐出一口氣……一時間,他真的是哭笑不得,心下甚至連複雜的情緒都沒了……
麻煩精,麻煩精……
當年他隨口的一聲“麻煩精”,如今……他算是嚐到了這簡單三個字帶來的後果了。
以深把頭低下……低的都恨不得鑽進地下……
她再愚鈍,心裡也清楚,自己闖了多大的禍……
身爲EMPIRE的設計師,卻爲狂瀾做設計。
身爲設計師,卻爲黑市珠寶做設計……
這耀世星芒不會爲她帶來半點好處,這耀世星芒……是她的設計,卻完完全全顛覆了她原本的理念。
容桑……
爲什麼要這麼對她?
容桑……
爲什麼要這麼逼她?
不,她不承認!她絕對不承認!死也不承認!
不承認這是她的設計……如果不行,就,就……說是他們逼……不,是偷!是他們偷她的設計!
對……是他們偷的設計……
白天麟靠在椅子上,他看着低着頭,把雙手緊緊絞在一起的白以深,從側面可以看出她靈秀的眉頭一會兒皺一會兒鬆,可以看到她那雙無辜的眼睛裡……眼珠子不停的轉……
呵……
她在想什麼?她這顆簡單的腦子裡能想出什麼?他一清二楚……
不承認?還是反告對方偷竊?
這個白癡……她的手稿在對方手上,對方甚至老實承認這作品是她的設計……
既然容桑沒有死,既然狂瀾敢這樣名目張膽的把作品放到這個國際性展會的檯面上,必然是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只要她否認,只要她辯駁……
後面還不知道會有怎樣的反擊等着她。
這樣小,這樣單純的她……能承受的住麼?這些人狂風暴雨般的言語攻擊……
以深心裡難過,難過的就像被刀子生生在剮一樣。
心緒一團亂,她不懂……不懂爲什麼令狐局長已經給了容桑全新的人生,給了他全新的未來,他卻還留在狂瀾……
她不懂……她與他相認的那一刻,難道就對他一點意義都沒有嗎?
她明明還那麼惦記他,她明明……
爲什麼要這麼對她,容桑……真的已經完全不是以前的那個容桑了麼……
眼淚啪嗒往下掉,她害怕,她慌張,她難受,她委屈……
可她也怨……
怨自己太愚蠢,怨自己太傻,怨自己爲什麼不早些把設計圖重新繪製出來,怨自己……終究搞砸了一切……
眼淚止不住的無聲往下掉,她想伸手趕緊擦掉,她怕被白天麟看到……
她怕極了……
交握在一起,不住顫抖的冰涼雙手突地被被一隻溫厚手掌覆住。
白以深心一驚……
她側首看向白天麟,含着淚光的眸子……怎麼也掩飾不住她內心的害怕和不安。
“天,天麟……”
白天麟淡然平靜的看着她,鬆開她的手,他拉過她的腦袋,在她滲出冷汗的額頭輕輕一吻,“怕什麼,天塌下來,也不會砸着你,麻煩精……”
會,會的……
少爺,這次天是真的塌了……
以深的脣不住的顫着,還沒有開口,他的溫熱已經離開了……
他頎長身軀突然站了起來。
以深還在發愣之際,只見白天麟在衆目睽睽之下一步一步往會場中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