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鳳聲完全可以選擇讓黑衣人帶走程白露,然後給張新海招呼一聲,等待警察去扮演救世主角色,自己犯不着淌這渾水。
可一想到淑姿風雅的程白露在江湖人士的老巢挨一天,趙鳳聲心裡怎麼都不是滋味。
黑衣人的矛頭直指自己,程白露只是遭受無妄之災,哪怕是位陌生女人,按照趙鳳聲鹹吃蘿蔔淡操心的性格,都不會坐視不理,更何況她身爲自己的英語老師,於情於理都得拖人家上岸。
趙鳳聲做事天馬行空,完全靠自己喜好來決定結果,但他秉承傳統觀點,天地君親師在他心裡一字排開。雖然對於蒼穹和大地的感恩較爲淡薄,可精忠報國和尊師重道名列前茅。桃園街哪位白髮蒼蒼的老人不誇小生子乖巧懂事?這可不光是拍馬屁能夠拍出來的肺腑之言,還有一份情真意切的感觸在裡面。
趙鳳聲在黑衣人刀劍相向下進入汽車,屁股還沒坐熱乎,就被黑衣人首領蒙上眼罩,除了燈光映襯的一片昏黃,什麼都看不清楚。
趙鳳聲怒極反笑道:“你們也太不地道了吧?七個打兩個以多欺少也就算了,還拿女人威脅,我都同意跟你們老大談判了,居然還讓我當瞎子。我說老兄,你們這是下三濫手段啊,混江湖哪有你們這樣的,小心生兒子沒pi眼!”
“對不住了,事情緊急,不得不小心行事,如有得罪的地方還請見諒。”旁邊傳來黑衣人首領的聲音,出其意料的溫和,跟剛纔的狠辣大相徑庭。
伸手不打笑臉人,這頓話讓趙鳳聲也不好意思借題發揮,感受到車輛啓動,他驅除雜念辨別着方向。趙鳳聲善於從旁枝末節來洞悉對方真實意圖,這是他當偵察兵時養成的習慣,如果車輛是開往對方老巢,以後很可能從路途下手,經過一段時間的起伏顛簸,似乎是朝西邊急速行駛。
“趙先生,委屈你了,如果咱們能夠成爲朋友,許某一定誠懇道歉,希望你不要因爲我們的魯莽而心生怨恨,畢竟大家還是有合作的機會。”黑衣人首領似乎察覺到趙鳳聲在窺探路線的意圖,於是用語言來干擾他的感官。
合作?
趙鳳聲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味。
自己剛來省城沒幾天,兩眼一抹黑,這幫實力強悍的地頭蛇找自己合作什麼?合作種植大棚蔬菜麼?難道是這幫人覬覦錢家財產,想玩裡應外合那一套?錢宗望在省城樹大招風,還跟江湖大哥結下怨恨,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這夥黑衣人的老大,莫非就是紅興集團的翟紅興?
“老兄,你這一晚上弄得我雲山霧罩,還莫名其妙幹了一架,我胳膊肘還流着血呢。既然你們說要合作,先拿出點誠意好不好?去趟醫院給我縫合一下傷口,要不然地方還沒走到,我就得先找閻王爺報道了。”
趙鳳聲故意將手肘搭到門窗上面,企圖在路線中留下蛛絲馬跡,好讓花臉他們按照血跡來辨別方向。至於他們能不能找到自己,那全靠老天爺賞不賞臉了。
“趙先生,我的傷勢比你還重,你朋友那一刀差點捅到我的心臟。放心,在我死之前,一定會把你送到醫院救治,我兄弟絕對會比牛頭馬面跑得快。”黑衣人首領這時候竟然開起了玩笑。
“來根菸。”趙鳳聲懶得跟他費嘴皮子功夫,勾了勾右手手指。
一支菸,五秒鐘之後遞到他的手心。
等趙鳳聲享受到旁邊打火機的殷勤伺候,舒舒服服吸了一大口,味道綿軟,香氣醇厚,正是他所鍾情的蘇煙。趙鳳聲嘖嘖嘆道:“同是吃江湖的,待遇千差萬別啊,像你們天天吃香的抽好的,哪位老大出手這麼闊綽?我都想跟着他混碗飯吃了。”
“到了地方之後,趙先生一定會撥雲見日。”黑衣人首領笑道,口風依舊很死。
“老兄怎麼稱呼?”趙鳳聲翹起二郎腿問道。
“姓許,許謙,謙遜的謙。”黑衣人首領耐心答道。
“見面就拿刀子捅人,你這人可一點都不謙遜。”趙鳳聲咧嘴笑道:“開點窗戶,跑跑煙味。”
許謙如他所願,只是將窗戶打開一條縫隙。
趙鳳聲默默抽着煙,察覺到汽車七拐八拐,已經遠離市區方向,這麼遠的路程憑藉記憶力也無法辨認,況且敵人是不是去老巢還不一定,乾脆撇去偵查敵人的心思,脫口說道:“許老兄,能不能把車靠到旁邊停一下,我這晚上喝了一肚子酒,上面想吐,下面也想吐,把你汽車弄髒了可就不好了。”
“趙先生再堅持一下,馬上就要到了,如果你實在憋不住,在車裡解決也可以,反正大家都是老爺們,只要你不在意,我們更不會在意。”即便看不到許謙表情,光從言談裡也能聽出那一幅笑模樣。
媽的,又遇到一隻老狐狸。
趙鳳聲悻悻然罵道。右手伸出車窗,伸出中指狠狠一彈,菸頭在路面躥出一溜火星。
汽車開始劇烈顛簸,似乎是在路過一段坑窪路段,趙鳳聲鼻子抽動幾下,用超乎尋常的嗅覺來判斷到達了哪裡,鼻腔突然受到刺激,聞到一股淡淡的汽油味道。
不會來到楚巨蠻的老巢了吧?
那間修理廠?
想起省城第一兇人堪稱的殘暴五官,趙鳳聲止不住打了個機靈。
“趙先生,到地方了,請下車。”許謙幫他解開眼罩。
趙鳳聲眯起眼,適應着燈光帶來的刺激亮度,好一會兒才把周圍打量清楚。這裡好像是一處廢舊的工廠,牆磚斑駁,苟延殘喘,看樣子有些年頭沒有經過修葺,不像是經常有人光臨的場所。
“我還以爲你們會帶我去夜總會呢,怎麼來到這處鳥不拉屎的地方?”趙鳳聲捂着傷口邁步走下車,順便發點牢騷。
“只要跟我們老大和睦相處,夜總會都是小事。”許謙微微躬身,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趙鳳聲盯着鋼鐵大門泄露的亮光,無奈苦笑,心想着這是否該叫做請君入甕。
想了想,還是覺得甕中捉鱉更加貼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