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高潮過去了，讚美的新潮臨岸。
廳內燈光漸亮，老人們紛紛起立鼓掌，陳曦先生給謝米拉斯基先生當起了柺杖，蔡老先生豎起了雙手大拇指。老爺子面向參加冷餐會的衆賓客那邊招手，助長歡騰的聲浪，經久不息。惠子似乎找到了一個規律，有助潮人催化，人越多掌聲就越長久。有些人本已停手，可看到旁人還在興致勃勃，興致重燃，興致可在人與人之間複製、傳染、感召。是不是一個有趣的發現，回頭那天老爺子在家怕巴掌時，可討教一二。他平日在家看到什麼好玩的、高興的、激動人心的場景，也會拍幾下巴掌，長則不足5秒。今日連招帶拍，足有30秒了，仍在繼續。
衆賓客中，有人讚譽吃的好，有人誇獎表演精彩，有人說沒有像宣傳詞炫耀的那麼震撼。是呀，煞有介事而已，什麼心臟不好別來，什麼超5級地震，什麼山崩地裂，虛假宣傳，誇大其詞。
場內，A6000在空中射出光柱，勾勒出一個舞臺，小朋友們抱着“會飛”依次登臺，蔣氏姐妹仰首闊步登場，好像表演即將開始。表演者們站成了一排，鞠躬答謝，一而再，再而三。
“幾分鐘後，運動員們將去大廳，準備好吃的，做些無酒的‘會飛’和A6000的巧克力，小朋友們準喜歡。”不知小弟是傳誰的口諭，本指望問一下，可否派“會飛”給一毛那邊送點吃的，還是讓老爺子拿主意來得方便。
問了，跟沒問一樣。他老人家只說：“好，快送”，怎麼送呀，“會飛”不歸惠子指揮。
“小弟，問一下能拍板的人，可否派出一架‘會飛’送吃的東西，都是乾貨。到大廳來裝貨，目的地是池浩家的樓頂花園。”惠子不得以才嘗試呼叫小弟。天知道，小弟能否接受。攤開無奈的雙手祈求吧。
“可以，會有一名小朋友攜帶‘會飛’，另外有兩個餐箱馬上由測試中心工作人員送到，餐箱的解鎖方式和惠子姐姐每餐所做一樣，只是要由任意一位小朋友來完成。”還真成了，小弟大權在握，惠子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控範圍之內，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繞老爺子那一個彎兒。
“老爺子發話了，小弟當然照辦了，可再快也要幾分鐘做準備，請惠子姐姐轉告老爺子最多不超過5分鐘。”天呀，誰給小弟的授權，竟然可聽到老爺子與惠子的對話。
“一凡她吃上黃油烤香菇了嗎？沾黃豆醬了嗎？現場是不是掌聲雷動？廣場上的有些人在鼓掌，有些人在冰雕前拍照。知道嗎？最後一個冰雕被命名爲《激情》，淡藍色的水滴組成的文字，激動人心的‘激’情不自禁的‘情’。人們的鼓掌就是佐證,越劇烈越長久就越有激情......”小喇叭在繼續，鼓掌在繼續。一凡的秘密已封存，豈能告知，小喇叭隨便滴答，惠子不會撒謊，但會玩深沉。吃的，過會將送去。小朋友們一定高興，媽媽們定會滿意，對一毛算是一個交代。
謝幕。
參演者有一個算一個都要上臺，這是不成文的規矩。規矩衍生形式，形式喚醒主義，主義調配資源……革命建立新規矩。哎呀呀，一不小心，走進了意識形態輪轉圈。謝幕，是對戲的留戀，是新戲的前奏。看吧，看下去。
小朋友們和蔣氏姐妹下臺，廖明和教練員們登臺，8名小朋友騎在8名惠子的同類肩上亮相。換裝後的蔣氏姐妹抱着一同在十米跳臺上的小朋友再次登臺。還有，董萍手捧A6000，她身後跟着頭頂“會飛”的小弟。
“感謝各位嘉賓賞光；感謝中國女子跳水二隊的小朋友和教練組的大力配合；感謝蔡金喆先生帶來‘會飛’爲彙報表演添光加彩。”廖明陳謝發言。禮節性的掌聲很有節制，很快被髮言者的一個手式所平息。
“今天這場演出，完全是臨時安排的，有許多不盡人意的地方，敬請大家見諒。”故作謙虛，實則賣弄。這可不是惠子妄加評論，是老爺子的嘴角發出的心聲。
“今日的總導演就是我身邊的這位漂亮的姑娘，董萍。”廖明把董萍推到前面，小弟緊隨保持一步之遙，所有的光柱聚焦到董萍身上，小弟籠罩在餘暉中影影綽綽。
“衷心感謝大家的參與。我這個總導演，實際上是個擺設，很不稱職，整臺表演除了在一旁提心吊膽以外，好像沒幹別的。怕什麼地方出問題，怕小朋友們有什麼閃失，怕老人們血壓升高，從頭到尾怕着過來的，與其說是總導演，不如說是總怕演。可愛的小朋友們，你們怕過嗎？”董萍轉身問，光柱一一掃過高高在上的小朋友們。
“不怕”“好玩” “會飛棒極了”......雖衆口不一，但“怕”是被全面否定的。
“請看‘總怕演’的表現”躲在陰暗處的小弟突然插嘴，打斷了董萍發言。膽大妄爲，小弟今天已不止一次違規越紅線了。但是，所有人若無其事，處事泰然。
光柱消失，水面上的大屏幕上，呈現出三排波形圖。小弟的說明有些自鳴得意。還是由惠子給老人家們總結吧，最上邊的一排波是15位老人的平均最高心跳時序波，有一定的誤差，源於一些老先生站着觀看，多功能椅無法採集數據；中間的是董萍的最高心跳的時序波，由小弟採集，數據完整；最下邊的是今晚的音樂最高振幅時序波。
比較3個波圖可以看出，老人們的波圖與音樂的近似度僅有32%。初步分析認爲：其一，老人們的豐富閱歷，見多識廣處變不驚；其二，外部其他因素干擾，如酒的作用，周圍人的舉止閒談分散注意力等；其三，年事已高，身體的各機能易疲勞，導致敏感度下降。說明至此老人們並無異樣反應，唯有吉田先生說：“主次順序反了”老爺子點頭表贊同。
董萍的波圖與音樂的近似度高達75%，說明了她對工作的專注，同時也說明了她確實是“總怕演”。光柱再次聚焦到董萍。
“在這裡請允許我說兩句牢騷話，臨時安排加班，特殊時期嘛，沒有意見。可，今天12點臨時加這場表演，沒計劃，沒時間，東拼西湊個草臺班子，太不負責任了。就因爲心裡沒底才這麼怕,更何況我並沒有實際的指揮權，不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麼，怕上加怕，今生頭一回。”董萍臉漲得通紅，言語略有顛倒。看來，董萍和惠子的處境也無二樣。嘿，玩的是隨機應變、見招拆招的把戲。幕後的實際操控者應該是廖明，看他那氣定神閒的樣子，關鍵時刻是他擺弄柔屏發出指令，揮手號令部下。
“是他，這個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傢伙，纔是幕後的真正的冷血的罪魁禍首。就連小弟都看出這一點了。”一個光柱射向廖明，小弟搖手稱讚，董萍終於笑了，笑開了花。惠子也認爲這話說得有力量，夠解氣，對客人們來講又不算失禮。看，逗得大家一片歡笑。卡爾斯先生爲董萍鼓掌，老爺子笑得直拍大腿，真不惜力氣。客人中有人悄聲低語：“這丫頭真敢說”“姑娘給氣壞了，還是嚇出毛病了。”......。大家不知道，自老爺子那代起就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下屬完成任務後有權指責、奚落、嘲諷上級；上級可以解釋、辯解，但不可動怒，更不可刁難，發放小鞋。不僅如此，每年還要評出最佳“頂牛”獎，被頂之“牛”一個月俸祿的十分之一充當獎金，賦稅亦由“牛”出。就爲這，老爺子沒少賠禮道歉，賠笑作揖，請客吃飯，掏腰包發紅包。按一般規律，事後的“反省會”之後，舉行“牢騷會”，今天這是提前了，準是小弟的主意，讓董萍抓住今年的最後機會，拔頭籌大有可望。
“冤枉呀，大大的冤枉！我也是被指使的，被呼來喚去的”廖明演技真好，一臉的無奈，一臉的冤枉，就差流淚了。一點破綻都看不出來，難道另有其人，老爺子？論資格他夠，論能力嗎？若不借助惠子，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兒。哈哈，這是惠子學習發牢騷，只討要個誇獎，別當真。
“那是誰？你說，快說！”董萍緊盯不放，小朋友們，教練員們也來幫腔。“說呀” “快說”廳內一片喊聲。看老爺子那模樣兒，目瞪口呆的，是爲自己的大徒弟擔憂？還是怕“災難臨頭”？
“是他，小弟”光柱瞄準了小弟，小手矇住眼睛，在原地打轉。
“董萍叫我們送餐箱，是這裡吧,對嗎？”兩位年輕女士抱來了餐箱，稚嫩臉上帶着甜蜜的微笑，眼睛水汪汪的，帶老人們去洗手間的工作人員中有她倆。
“對對，謝謝，很及時。”惠子也急呀，急着幹活，急着聽廖明辯白。
“請允許我佔用大家一點寶貴時間，力爭在5分鐘內，就事情的始末加以說明。尊重和保護大家的，十分抱歉啊，尊重和保護大家知情權。知情權遲到了，敬請大家諒解。小弟是我們即將推出‘小助手’產品，今天算是一次綜合測試。今天早上10點，我給小弟出了一道測試題，題目是《我的測試中心》。中午12時，收到《提案報告書》也就是這場表演的框架，我被說服了，同意實施。12點半左右，收到《實施條件》這裡包括，董萍擔當總導演，負責協調測試中心的各方資源，我也被算計在內，要求我全程隨時回答問題。都是什麼問題哪？我給大家舉個小例子，大家就全明白了。小弟的問題是，可否獲得惠子與各位嘉賓的會話的旁聽權？我只有可或否的選擇，我選擇了否。緊接着下一個問題是，可否獲得惠子與老爺子會話的旁聽權？”廖明稍加停頓，光柱把老爺子照亮，表現的機會來了，他老人家竟然把兩隻手指頭塞到鼻孔裡，髒死了，可惜了一身的斯文行頭。惠子也榮幸地得到了光亮，不是要出醜嗎？奉陪，雙手矇眼，呲牙，一定很醜，眼不見爲淨。
“對對，就是這倆活寶，讓你們大家選擇，選擇‘可’，還是‘否’”廖明節約點兒時間吧，這還用問嗎？大家肯定選‘可’了，聽笑見笑唄。就這點事兒，囉嗦了3分鐘了。廖式哼呀哈呀，這個呀那個呀，惠子把這些零碎當殘枝爛葉處理掉了，保證核心內容一分不少。
餐箱裡要裝的吃的已打點齊備，只待小朋友來解鎖裝箱了。
“對，我跟大家一樣選擇了‘可’，可本人並沒有授予權，小跑着去找老爺子要，一直追到洗手間纔要到手。所以說我冤枉，我就是一個跑腿的聽差而已。”原來他們是在洗手間完成了“骯髒”交易。
“原來我這個總導演是由我的助手指名，你高高在上搞暗箱操作，十惡不赦。總導演，實則就是個地地道道的傳話筒。”董萍一隻手拍打小弟，一隻手指着廖明。
“董萍姐姐，你還是換隻手教訓小弟吧，罪魁禍首應該是出題的人，說到底，小弟還不是奉命行事。要堅信‘頂牛’成立，不能讓幕後黑手逃脫。”小弟在爲董萍爭取年底紅包。
“原來我們都是受小弟的指使”兩位送餐箱的女士沒有走，在這看起了熱鬧，看來小弟給她們安排的工作太少了，自身又缺少主動工作意識，工作效率極低。惠子若是有幸參加“反省會”的話，首先提出資源分配上存在工作效率問題。
“嚴格的測試，纔是今晚表演的最終保障。在這個測試中心，你不愧於總導演的稱號。”廖明說完向董萍一鞠躬，小弟沒有腰，頭頂“會飛”滑稽地放低身段兩手下垂算是做了個鞠躬吧。是呀，小弟、美妹倆、惠子們、A6000都是經過董萍的測試。所有的人爲董萍鼓掌，光柱下的董萍是注目的中心，眼中飽含淚花的她真的很美，優雅地面向大廳深深地鞠躬，面向教練員們，面向小朋友們，最後面向廖明一一深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