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社會現實而言, 很少有成年人能夠肆意任性,特別是封嘯這種身背賣身契,身邊大大小小十多個員工飯碗問題的明星, 簡直每一分鐘都不是爲自己而活的。
“怎麼這麼早就復工了?”作爲圈內子弟, 陳鋒也是和許修遠封嘯熟悉的人, 這樣都看不出來兩個人之間的那一點貓膩, 他可以向豬認祖宗了。許修遠還好, 不管人後牀上牀下有多熱情,人前多少能保持相對理性。封嘯就畫風完全不同了,眼睛眨啊眨時刻注視着許修遠的一舉一動, 恨不得一聲令下就衝到他身邊要抱抱,要摸摸。
“以爲你們倆的風傳出來, 你們至少會避避風頭, 畢竟我們這裡比不得港島, 多少有點避諱上不來臺面的意思——”陳鋒抱着他粉色毛絨玩偶,小心靠在椅背上不破壞他一柱沖天的帥氣髮型。
“最近大家還好吧, 小兔的資源上升的很快啊,已經兩部電影了吧,馬上還要上電視劇,到是妮妮姐,出來一大波廣告已經是親子招牌了, 圈裡大概會有好幾個大姐緊隨其後了吧。”從來愛好交流八卦訴說是非的封嘯, 和陳鋒聊着家長裡短, 半個字都沒有提到許修遠。
陳鋒咂了咂嘴巴, 想起了自己因爲婚禮舉辦地點分歧分手的前女友, 感情這回事兒啊,從來都不是兩個人以外的人能夠說的清楚的。
“對了, 公司的協議你簽了沒有,我爸找人幫我看了看,條款還不錯,做的好就是雙贏,所以我還在考慮呢,如果真的放開手不肯籤協議,以後公司的資源肯定朝着有協議的人籤,我肯定夠不上一哥,但是也有那麼一點理想抱負的人嘿嘿嘿。”錢宇在手機自拍模式下,拗姿勢,在幾十張自拍裡挑挑揀揀,好準備沒有行程可以曝光的情況下,發一些不痛不癢的雞湯。
“什麼破玩意兒,老子不籤。”封嘯沒好氣靠在沙發上,舒展着肢體,“最不喜歡晚會後場了,你是坐升降臺上去的?運氣真好,我又是吊威亞,這條胳膊又要廢了。”
這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週五,朱寧寧十指在鍵盤上翻飛,帶着醜到沒有男朋友的黑框眼鏡,不想弄髒的劉海用夾子夾在頭頂,輕咬着嘴脣,又一次拒絕了錢宇晚上一起吃飯的邀請讓她心情大好。
這大概會是她人生中無數普普通通的週五中最平凡的一個,沒有即將到來的激動長假,也沒有演唱會演奏會歌舞劇可以期待,朱寧寧準備做的,是趕緊忙完手裡的活兒,然後早點下班溜回自己的公寓,開始享受沒有父母嘮嘮叨叨的屬於自己的週末。
“咳咳,大家聽得見嗎?”突然闖進辦公室的黑西裝男子,面帶微笑,用自帶的麥克風說,“這間工作室涉及到一點點令人不太開心的債務糾紛,我們,”他瀟灑的一揮手,露出劉海下遮擋的一道疤痕,和身後踏着整齊步伐進來的一羣西裝男。“就是處理這些小——問題,希望每個人能夠配合我們的工作,非常感謝。”
爲首的西裝男子,甚至還鞠了一個躬,朱寧寧可以發誓,她感覺到自己身在時尚前線的同事對男子白襪子配黑西裝皺了皺眉頭。
下一刻響起了大片的尖叫聲,純白色的紙片在空中飛舞,變態西裝男好整以暇端坐在正中間,戴上了墨鏡,其他人在不涉及人身攻擊的前提下,極有行動力的,對整層辦公樓進行了破壞和洗劫。
躲在辦公桌下,甚至連擦傷都沒有的朱寧寧在廁所附近,找到了驚魂未定的錢宇,他似乎受了傷,鼻子流着血,他捂着半張臉的毛巾下,能看出眼睛下方大淤青。
“爲什麼會這樣,公司怎麼了?”朱寧寧吃力的扶起了一瘸一拐的錢宇,後者緊張的捋着早已不成形狀的頭髮,言語含糊。“啊,沒事兒,就是有朋友在道上吃了點小虧,我們很快就能搞定,我是說今天下午奶茶不錯,嗯,流動性資金沒問題。”
朱寧寧不敢去看錢宇的眼睛,這個平時會和下屬開玩笑,記得買下午茶犒勞大家的領導,真的很難得,她不希望他過不了這個坎。“我們自發留下來,先把公司收拾一下,週末有新人過來面試,還有雜誌平面要準備,我們會盡力的。”朱寧寧的聲音很低,但是透着堅定。
錢宇像是受到了電擊一樣驚慌的推開朱寧寧,背過身去,在洗手檯前動靜很大的洗臉。朱寧寧踏着流水聲準備走出男廁所的時候,她確定聽到了一聲帶着哽咽的,“謝謝。”
錢宇眼前是模糊的紅色,他努力揉了揉眼睛,打開的水龍頭嘩啦啦流水混入了血水,在雪白的水池裡暈開了一片。他撥通父親的電話。
“…爲什麼你的債主會找到我的公司啊…對,我知道我的啓動資金是從你的賬戶上划過來的,但是我又沒有和你一起去賭()錢啊!剛纔那個人踩着我的頭,告訴我一個月之內還錢 ,告訴我你沒有借高利貸…喂喂…”錢宇對着聽筒裡掛斷的嘟嘟聲,那一刻恨不得把手機扔在鏡子上砸個稀巴爛。
他雙手捂住保養的很好的臉,連指甲都修剪的整齊,昨天驕傲的公子哥兒,在媒體上漫不經心的表示自己的成功和家庭沒有一點關係,今天從天堂一秒跌落,不知道從哪裡找到資金,茫然四顧,自己除了一雙會花錢的手,離開了家庭幾乎沒有一點謀生的能力。
他重新坐回冰涼的地磚上,剛纔那個人把自己胳膊扭到身後,自己依然能感受到刺痛,手停止不了抖動,錢宇放棄了給自己點一支菸。他猶豫了好久,撥通那個並不意外的電話。
“錢哥,我這裡還沒結束,上次電影投資我覺得不錯,徐哥手裡還有部他自己想導演的片子,公司賬上還有資金嗎?”許修遠自然而言聊了起來,錢宇大呼小叫聲響並沒有如意料之中響起。
“許少,我們好像遇到了麻煩了。”錢宇曲腿坐在水池下,終於點着他的香菸,咳嗽着吐出菸圈,一股血水從他額頭上淌下,極其狼狽。
許修遠心裡咯噔了一下,同學多年,許少這個稱呼錢宇只用過寥寥幾次,但每次非生死關頭不用,第一次錢宇因爲網吧搶機子和學校裡的小混混起了衝突,對方十來個人帶着棍子把許修遠和錢宇堵在了巷子盡頭;第二次化學課沒有認真聽講的錢宇,把不知道什麼溶液混在一起,肉眼可見的化學反應,濃煙滾滾,已經可以預見的事故發生。
許修遠把手機從左耳換到了右耳,“發生什麼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