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軟轎之中看不見外面，搖搖晃晃走了總有兩刻鐘，才聽得有人聲漸起。
“顧姑娘來了！”
遠遠的，有清脆的聲音響起，不多會，軟轎便放了下來。
顧欣悅吸了口氣，等着轎簾掀開後，伸出手，扶着采薇的手腕下了轎子。
已經是冬季，萬物蕭瑟，眼前卻是一片青蔥之色，幾棵高聳的雲鬆護衛之下，是一個高大的院門，上書松鶴堂三字。
“姑娘跟我來。”一個穿着青蔥色襖肩的丫鬟領頭，引了顧欣悅往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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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門便是一個巨大的雲石屏風，從屏風旁邊的抄手遊廊直走，過了穿堂之後，便可看見軒峻莊嚴的正房，廊下門前站立了兩排穿紅着綠的丫頭，有幾個，還用眼角往她偷溜了來。
顧欣悅心頭微微一沉。
進了正房，便是正房極其寬大氣派，顧欣悅也被裡面那坐得滿滿的人給嚇了一跳。
眼珠一轉，將屋子的人全部掃了一遍，估計這是五房夫人連同孫輩都到了。
屋子正中羅漢牀上靠坐了一個身着團花錦緞冬袍的老夫人，臉上皺紋橫生，臉頰削瘦，一對眼睛裡卻是精光四射，本是帶着審視之色，在顧欣悅往下跪之時，一下轉爲了和藹可親，忙不迭的道：“起來起來。”
顧欣悅依然跪倒在地，道：“欣悅見過老太君。”
“哎，你這孩子，如此多禮作甚。”羅老夫人坐直了身子，招手道：“過來，讓我好生看看。”
采薇她們還在外面，顧欣悅等了一下，見沒人扶她，便自己起了身，先脫去了身上的大氅，等身上的寒氣散了些，方一步一搖的往羅老太太走了幾步，面帶笑容的看着她。
她身上穿了一件素白色的雲錦長襖，頭上挽了一個垂髻，只帶了一朵白色的珠花，站在那，就如同一支嬌嫩的初蓮一般。
粉嫩，卻透着嬌弱之氣。
羅老夫人微不可見的蹙了下眉頭，伸手拿過了顧欣悅的手道：“我記得，六姑娘也快十五了吧？”
顧欣悅低了頭道：“已經滿了十五了。”
“滿了？及笄之禮已經行了嗎？”旁邊一個眉目爽朗的夫人叫出了聲道。
顧欣悅從眼角瞟了一眼那夫人。
“這是你三嬸，來來，認識一下，這是你大嬸子，二嬸子，四嬸子，五嬸子。”眼角對三夫人微微一挑，羅老夫人拍了一下顧欣悅的手，隨手指了身邊的五個婦人，又指着下面的孩子們道：“那是大哥兒，吶，依次下去，二郎，三郎，四郎，五郎，這是二孃，三娘，四娘，五娘。”
羅老夫人隨手一指便算介紹完了，顧欣悅一腦門黑線，只能努力的認個臉熟。
“在甘州的時候，寒哥兒還說，要母親給你行及笄之禮，沒成想，你這就已經過了？”坐在老夫人右手邊的一個雍容華貴的夫人帶了淡笑道。
顧欣悅垂眸施了一禮道：“哥哥也跟欣悅說了，真是多謝老夫人愛戴，只欣悅是九月的生日，又在孝期，所以……”
後面的話顧欣悅沒有說出來，只是帶了可憐兮兮的模樣，拿着滿是波光的眼睛微微一轉。
若是真有心幫她行及笄之禮，那應該早就派人前來詢問，沒這個心思還想怪罪她不知好歹嗎？
“如此，那便是寒哥兒也不知道六姑娘的生辰。”大夫人嘆了一口氣道：“也是，寒哥兒自小離開定國公府，又怎比得上六姑娘。”
顧欣悅的眉頭不覺一跳，擡眸看了大夫人一眼。
和其餘幾位夫人不一樣，這位大夫人長相柔美卻帶了一股子高高在上之氣，聲音輕柔和緩，說話之時，那眼眸卻是低着的，正眼都不看你一下。
采薇說，羅大夫人出自徐家，而徐家，在新帝登基後，出了一個工部尚書。
顧陌寒和秦齊都說，父親和羅大將軍的關係不一般，可現在看來，這後院的女人只怕不是這麼想。
“祖母！祖母！”隨着清脆的大叫，門簾便一溜的掀開，一個火紅色的身影跑了進來。
“珠兒！”羅老夫人頓時笑開了顏，鬆了顧欣悅的手對那身影張開手臂道：“我的兒，外頭冷，可別凍着了。”
顧欣悅腳步往旁邊一移，那身影已經撲進了羅老夫人的懷中，笑道：“我纔不怕冷呢，我剛去跑了馬！祖母，那馬場修得可好了，比咱們甘州得地都大，月影可喜歡了。”
“你這個死丫頭，那麼好的一片院子，非要弄成什麼馬場，也不怕糟蹋東西。”一旁的羅大夫人也一掃先前的高冷，滿臉帶笑的輕拍了一下她的背道。
“這是祖父說的，咱們羅家，便是女子也能上馬提槍，那些花園那裡比得上馬場和操場好。”少女眉飛色舞，神采飛揚的道。
話音未落，眼角掃到了站在一旁的顧欣悅，頓時便皺起眉頭，道：“她在這裡做什麼！”
“珠兒，這是你顧家姐姐。”羅老夫人嗔怒的拍了一下她的手。
“我！”本想說我知道，轉念一想當時是自己帶着羅琦死纏着祖父出去的，要是被祖母知道少不得又要挨說，羅珠兒眼珠一轉道：“顧家姐姐，是定國公的女兒嗎？”
“是，就是你顧伯伯的女兒。”羅老夫人擠擠眼睛道：“亦是你寒哥哥的妹妹。”
羅珠兒冷哼一聲，帶了輕蔑的用視線將顧欣悅上下一掃，道：“祖母莫不是弄錯了吧？顧伯伯和寒哥哥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兒，就她這樣，怎麼可能是顧伯伯的女兒？”
顧欣悅的臉色不覺一沉。
“珠兒，休要胡說，你顧姐姐當初生下來之時受了損，身子一直不好。”羅老夫人斥了一聲，道。
“我哪有胡說，你看她這個樣子，風一吹就倒……”
“母親，您也累了，要不，媳婦帶六姑娘去我那坐坐，也見見六姑娘和五郎。”坐在末尾的五夫人站了起來，打斷了羅珠兒的話。
“也好，六姑娘還在孝期，待會，膳食便擺在你院子裡，讓孩子們也去你那玩耍。”羅老夫人瞅了顧欣悅一眼，帶笑道。
顧欣悅給老夫人和幾位夫人都行了禮，便跟着五夫人走了出去，一衆孩子也追了出去，屋子裡一下空了下來。
“祖母！”羅珠兒的話被打斷，很是不甘的抓了羅老夫人的手叫了一聲。
除了大夫人以爲，其餘幾位夫人也告退。
等人走了，羅老夫人的臉色便微沉了下來，道：“珠兒，這可是寒哥兒嫡親的妹子！”
“她那裡配！寒哥哥是我的！”羅珠兒跺着腳道。
“你難道想一直做寒哥兒的妹妹？”被羅珠兒的神色逗笑，羅老夫人點了一下她的額頭。
半晌之後，羅珠兒才反應過來，頓時飛了一臉嬌羞，道了聲祖母笑話我，便扭身跑了去。
“母親，珠兒不喜歡那丫頭，便不喜歡吧。”見羅老夫人嘆了口氣，羅大夫人淡淡的道。
別說顧陌寒和顧欣悅根本不熟悉，也談不上多深的感情，便是有感情，有羅家和她徐家在後面，便是羅珠兒打殺了顧欣悅，顧陌寒也要掂量着，是要這個除了虛名什麼都沒有的妹子，還是要勢力雄厚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