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剛矇矇亮，一線朝霞將天邊染成了緋紅之色。
六騎一排的騎兵從關口出來，在雁門關到前頭代縣之間的山道中，形成了一條紅色的，奔騰出雷鳴般巨響的潮流。
巨大的鷹鷲從天空上掠過，往前頭飛去，在人流中，落下一道掠影。
吳山擡頭看了看那大鷹鷲上面的三個人影，對何牛道：“青爺我能理解，爲什麼紫蘇姑娘也陪着姑娘坐着？”
秦陌寒帶兵從潼關出關，秦齊帶兵從雁門關出關，青蓮子貼身保護是當然的。
不過袁子蘇能做什麼？
“他聰明着呢。”何牛也擡頭看了一眼，道：“姑娘估計是要帶着她看情況，隨時提供情報給我們。”
衛昭到了秦州，這紫蘇就變成了袁子蘇。
還有了一個悽美的故事。
讓采薇都說，紫蘇真可伶，被家裡人那麼對待。
只有他覺得有些怪異。
不過，這怪異他可不敢說。
前些時候偷偷問過秦齊一次，秦齊那臉就黑得能出墨了，然後讓他帶兵操練了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啊！他這剛做爹沒多久呢！
不過就這反應，何牛便知道在星城之時，他偶爾看到的那個明明是男人身形的傢伙，真的就是紫蘇！
（這事他打死都不敢跟采薇說）
所以，他也只能在別人都感概着袁子蘇那麼厲害爲什麼是個姑娘之時，在肚子裡吐吐槽而已。
（特別是某些人還表示出絕對不在意他那彪悍的身世而對他情有獨鍾之時）
算了，將軍和大將軍都不說，他自然也不能說。
何況，袁子蘇的確是厲害。
因爲很多政令是從衛昭和謝少灃那走的，而軍令是秦陌寒和秦齊下的，所以別人還只以爲袁子蘇是理財和管理厲害（隨便哪個地方的倉庫經過他一整理效率馬上翻倍），但是他和吳山秦福他們幾個是知道的，那些政令軍令後面，有多少袁子蘇的影子。
“你是說，那些蟲兵？”吳山收斂了神色問道。
從六月開始，他們的訓練便從針對蟲人變成了蟲兵，這次出兵前的作戰會議，秦齊說了，也許他們在天井關面對的，就是已經成了蟲兵的京畿大營。
讓大家收起對京畿大營的輕視之心。
去年年底，他們能衝殺得京畿大營毫無反手之力，但是，現在的京畿大營，已經不是去年的那些烏合之衆了。
他們是蟲兵。
是悍不畏死，死了都要咬你兩口的蟲兵。
去年五百個蟲人，就將秦陌寒和秦齊傷成那樣。
雖然說蟲兵沒有蟲人厲害，但是也絕對不是軟腳蝦，至少，等同於神衛。
他們漠北軍沒有跟蟲人對戰過，但是陳磊他們可是跟神衛打過。
秦齊這話一說，當時便收起了調笑之色。
他們之中，陳磊是最不要命的拼命三郎，他都凝重，便可想而知對方的厲害。
“是啊。”何牛回頭看了下身後的屬下，道：“咱們不是怕，但是就像姑娘說的，不要做無謂的犧牲，要做到，正因爲珍惜生命，所以纔不怕死。”
“你知道這話什麼意思了？”吳山揚了下眉頭問道。
秦齊什麼事都不會瞞着顧欣悅，軍事會議顧欣悅也有參加，末了秦齊還讓顧欣悅做總結髮言。
（當然他們都覺得這是理所當然）
顧欣悅便說了這句話。
“我想，我大概能理解。”何牛微微一笑道：“比如，我現在只要想到采薇和兒子，便想着，我可不是去送死的，我必會用盡手段，而不是單純的去廝殺，但是，如果到了某些關頭，想想我身後的妻兒，想想要是我們輸了，這世界真的被蟲兵蟲人佔領，那麼，我妻兒都沒有存身之地，所以，我不怕死。”
吳山呆呆看了他一會，一拳揮過去道：“你臭小子是擱我這裡炫耀是吧！”
炫耀你有妻兒！就老子一個人是光棍！
哦，還有個陳磊，可他能跟陳磊那隻想着打仗的二愣子比嘛！
何牛擡手擋了一下，笑道：“你看看老大是什麼德性，不就知道了。”
再想想大將軍。
吳山收回了手，道：“是啊，你說老大是個什麼想法？”
修羅帝，羅剎皇的叫法最開始是從柔然人那開始，後來三州的百姓也有這麼說的。
他們本還以爲秦齊和秦陌寒會去找誰傳的流言，要好生抓抓這裡面的挑撥之意。
誰知道，這兩人不過笑笑道，隨他們說去。
還說，日後無論中原是什麼結局，北疆之地，就是額外一國。
這可實在讓他摸不着頭腦。
“你個笨豬！”這下是何牛揮拳給了他一下。
“你明白，你倒是給我說說啊。”吳山氣惱的道。
“咱們老大一早就說了吧，北疆是咱們姑娘的國土。”何牛衝着他低聲道：“我跟你打賭，這中原咱們要是拿下了，大將軍做了皇帝，這下一任皇帝必定是咱們姑娘的兒子！”
所以那兩位根本不會在乎別人怎麼稱呼。
“你是說……”吳山滿臉驚駭之色道：“大將軍去年傷得那麼重！”
連兒子都沒法子生嘛！
何牛木木的看了他一眼，轉頭，懶得再跟他多說了。
豬！
“喂，你不會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吧？”吳山的神色更加驚駭。
“加快速度。”何牛還沒說話，陳磊快馬從前頭衝了下來，一路大聲叫道：“兄弟們，快點，咱們今天就要到達天井關。”
到得兩人旁邊，陳磊放緩了一下速度，跟着已經提速的大隊伍策馬走在了兩人身邊，道：“你們兩個說什麼呢？”
兩人的臉色都這麼有特色。
“沒有，我們就在討論姑娘的兒子是咱們老大的，還是大將軍的。”吳山衝口道。
陳磊頓時也一臉驚駭之色，道：“姑娘懷孕了？我怎麼不知道？”
“你們兩個混蛋！”何牛怒瞪了兩人一眼，一人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道：“小心老大先要了你們的小命，快走，咱們可是前鋒！”
果然，跟這種不懂得愛的混球就沒有共同語言！
陳磊哈哈一笑，對着何牛擠擠眼，揚鞭，又往後叫了過去。
紅色的潮流加快了速度，整齊劃一的，衝出了代縣山道。
再前面，便是一馬平川的晉州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