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齊那蒼白的臉上突然漲得通紅,手覆在眼睛之上不動,只從手指縫裡‘露’了一線目光出來。
那淺淡的目光裡,顧欣悅硬是感覺出歡喜尷尬羞澀等百般味道。
愣了一下,顧欣悅回頭看了看那老頭,再又回頭。
這才發現,‘玉’臺上的秦齊一絲不掛。
而自己,正覆在‘玉’臺上,頭湊近他。
怎麼看,都是一副……(親們懂的)的模樣。
臉頰一紅,顧欣悅嗖的一下退後幾步。
退得狠了,頭一暈,身體便有些發軟,忙擡手扶住了‘洞’壁。
“姑娘!”秦齊叫了一聲,手鬆開眼睛在‘玉’臺上一撐,人便‘欲’起來。
老頭身形一閃,晃到‘玉’臺邊將他壓了下去,對‘洞’口那邊躲着的人使了個眼‘色’,咳嗽一聲道:“那個,姑娘的身體不大好,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顧欣悅站了下,緩了一口氣,對陪着笑臉伸手想扶她的鬍子和尚笑了笑,道:“我自個能走。”
說完之後,回頭看向了秦齊。
“我無事。”秦齊含笑而道。
顧欣悅彎了了眉眼,微微彎了腰,一手輕按着腹部,一手扶着‘洞’壁往外走。
待得她背影消失在‘洞’口,秦齊臉上的笑意便徹底斂了去,眼底浮現出了‘陰’冷之‘色’。
“與其擔心她,不如想想你自己。”老頭饒有趣味的看着顧欣悅走遠,低頭瞅了秦齊一眼,撫着鬍鬚道。
“晚輩身子強壯。”秦齊淡淡一笑道。
“切!”老頭哼了一聲道:“若不是有這聖泉,你現在就是一具死屍了。”
秦齊斜瞟了他一眼。
老頭臉上頓時掠過訕訕之‘色’,頭亦轉向一邊。
雖然說他原來的傷就重,可真正讓他瀕臨死境的,還是那三個臭小子的三棍。
“現在,前輩可以告訴晚輩,你們是何人?”秦齊將身體擺‘弄’得躺的舒服些,問道。
血鷹旗下十八棍陣,這事,是師父告訴他的,當時只說了,如果碰到這些人,能過十八棍陣,便能得那些血鷹高手的承認,不管何事,那些人都會實現他一個請求,不能過的話,那便趁早躲開些。
更多的,並沒有跟他說。
或者說是,沒來得及跟他說,便被人所害。
“那,你知道自己是誰嘛?”老頭對‘玉’臺上一坐,眼神深深的看着他,問道。
秦齊心頭一凜,那些最開始就覺得違和的感覺又涌上心頭,沉‘吟’一番後道:“秦齊從不敢忘,自己是誰!”
便是當年年紀幼小,不過兩歲而已,可當時的場面太過於震驚,他後來連續做了幾年的噩夢,那些事,便深刻下了腦海之中。
便是時光過了這麼多年,便是經歷過太多艱難挫折,也從無一刻忘記。
“我父親,乃是秦州守將秦倚天,母親齊氏,本是個歌‘女’。”秦齊淡淡而笑,道:“所以,我,並沒有記錄在秦家家譜之上。”
也幸好如此,先先帝滅了秦家之時,並不知道秦倚天還有他這麼一個兒子。
老頭眼中閃過深深的悲慟和憐憫,輕聲道:“不是的,少爺,你父親和母親深深相愛,你父親一生,只你母親一人,並不是因爲你母親的身份,而不將你上家譜,而是,因爲你父親,不想你再走他的路。”
秦齊一怔,轉頭看向老頭。
少爺!
是了,那比黑鷹的速度更快體積更大更厲害的紅鷹,是師父留下來的,當時師父說,那也不是他的東西,而是他父親留給他的遺物,因爲,紅鷹,是秦家秦倚天的代表。
鷹旗,是秦倚天的旗幟。
老頭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道:“少爺,你真不記得我了?我是古鬆啊,原來,一直跟在你父親身邊的那個副將。”
秦齊眨了下眼睛,道:“前輩見諒,那時候,晚輩不過兩歲幼兒。”
能記住父親自刎母親自縊的場面,那是因爲他親眼目睹。
目睹了父親將他推到母親懷裡之後,便揮劍自刎。
那飈出的鮮血濺了他滿臉滿身。
他驚呆了,連母親拿着帕子給他擦拭乾淨都沒有覺察,等他發現母親居然異常的平靜之後,母親已經將白綾懸掛在了房樑之上。
只給他說了聲,兒子,以後自己保重,便懸樑自盡。
若不是後來師父趕到,他想,他不死也會瘋。
其他的人,其他的事,他哪裡還會記得。
“哎……”古鬆長嘆一聲,臉‘色’沉沉,眉頭皺得好似蒼老了許多一般,道:“當年,那狗皇帝要對秦家下手,其實,我們也不是沒有反抗之力的,可是,那狗皇帝卻抓了秦雲天!要按照我們所說,是根本不用管他!擁有秦家最厲害的暗‘門’,居然也讓人給抓住了,還能稱自己是秦家人嘛!”
秦齊一怔,看着古鬆的眼睛一點點的深了下去。
“可是,你父親卻不同意,少爺,你不要怪你父母,你父親不同意,是因爲,你母親身上被嫡系的老太君和暗‘門’下了毒,他們威脅將軍,若是將軍不換回秦雲天,便要了你母親的命!”古鬆眼中帶了濃濃的恨意,道:“那些‘混’蛋,自己沒本事護住主子,卻讓將軍犧牲!”
“將軍‘逼’着我們走,‘逼’着我們離開後,又解散了秦家鐵騎!一切,都如那狗皇帝的意!可是,呵呵,”古鬆冷笑道:“暗‘門’那幫蠢貨,犧牲了將軍又如何?解散了鐵騎又如何?最後,那狗皇帝不還是殺了秦雲天!”
秦齊的手,不覺慢慢握緊。
原來如此,他一直覺得奇怪,甚至都有些唾棄自己的父母。
秦州秦倚天屬下十萬鐵騎,是真正能防範柔然人的血‘肉’長城,那般力量,便是顛覆楚國都不是不可能的。
可被人‘逼’到那般份上,秦倚天卻只以死解脫,不想着去反抗,去尋求生路!
就這麼死了,留下他獨自一人……
牢記着自己的身份,牢記着那滔天仇恨,連一刻都不曾爲自己而活。
那些人,找到他之時,只要他記得自己身爲秦家後代所要做的事,卻從來沒有告訴他,他父母,其實是被他們‘逼’死!
“少爺,秦家古訓,秦家所有旁支,都要聽從嫡系之令,便是再出‘色’,亦要服從嫡系命令,爲嫡系做牛做馬,任意驅使。”古鬆沉着臉,嘆了口氣道:“將軍不將你記入族譜,便是不想你再如同他一般,位置再高,也不過是嫡系的棋子,他想要你擁有自由自在的生活,他想要你不再揹負秦家的責任,不再因爲自己的身份而被困死一輩子。”
秦齊神‘色’微動,眼前不覺浮現出了,那每一次噩夢中,都被他忽視掉了的,父親在自刎前說的話。
父親當時說,忘記今天,忘記你姓秦,跟你母親,好好活下去。
忘記嗎?
他可以忘記嘛?
以後,不再做這秦將軍,而只是她身邊的秦‘侍’衛……
可以嘛?
秦齊‘胸’中涌起熊熊火焰,正想出口,就聽得古鬆嘆了口氣,道:“少爺,秦家鐵騎已散,但是我們血鷹旗還在,雖然我們這幫人老了,不過,也培養出了一萬‘精’兵,若是少爺想爲將軍報仇,三個月後,血鷹旗將聚集,聽命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