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下了兩夜一日的雪,整個京城都是銀裝素裹。
天只透着淺淡的光色,街道上被鏟到兩邊的雪積成了厚厚的雪堆,新的雪花又飄落在上面,成了一個個形狀各異的冰堆。
樹梢屋檐上都掛着厚厚的冰凌子,被朝霞一照,便反射出五彩光芒。
天氣冷,鋪子都開門的晚,只有幾個早餐攤子開了張,坐了好些早起的客人。
當馬蹄聲從北門響起的時候,一衆坐在鋪子裡吃早點的客人正說着京城最新的八卦。
清脆的馬蹄聲混着重車輪壓碾着路面的聲音,讓衆人不覺紛紛探頭而看。
就見從北門那邊,在清晨的薄霧中,一隊人馬緩緩出現。
爲頭的是一個身形高大的騎士,全身紅甲,手持長槍,鮮紅的披風隨風微微拂動,好似一團火焰,又好似濃厚的鮮血凝集。
那凜冽的殺氣,讓人只是一看,就覺得心口窒住一般。
禁不住的,便趕緊將視線移開。
然後看見了後面,在兩列紅甲騎士之中的囚車。
囚車是粗鋼打造而成,裡面坐着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身上的獸衣已經有些破爛,一對眼睛卻依然通紅有神。
“是,是柔然人!”
有人叫了一聲後,另外又有人叫道:“是秦將軍!”
“秦將軍送俘虜入城了!”
攤子裡的客人都涌了出來,心情激動的靠在路邊看着。
柔然和楚國打了一百多年,這次漠北大捷可是第一次取得這麼大的勝利,還抓了柔然人的王子!
視線一掃,秦齊放慢了一些馬步,退至囚車邊,語帶譏諷的道:“我可是安全把你送到京城了,只不知道,你能活多久。”
他說的是柔然話,那大漢聽了頓時一驚,擡頭道:“你居然懂我們的話!”
太奸詐了!他一直以爲他不知道,所以和人接頭的時候說的都是柔然話!
難道,他全部聽了去!
大漢的臉色頓時煞白。
難怪,這一路上安排的三次劫車,都被他避開了去!
秦齊輕笑一聲,道:“最後一次機會,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我還可以保你不死。”
大漢恨恨的轉過去頭去,道:“用不着你,自然會有人救我!”
秦齊淡笑一聲,一夾馬腹,道:“走快些,交了差,咱們也去吃口熱的。”
兵士們應了一聲,趕囚車的抽了一個響鞭,一衆人快速的往兵部衙門而去。
剛到兵部衙門門口,就見宮中使者常公公急匆匆的前來,見到秦齊不覺露了笑容道:“秦將軍!”
秦齊取下頭盔翻身下馬,要手下去交接,自己迎上了常公公,道:“常公公。”
“這一路辛苦了,皇上剛接到的消息,特推遲了散朝時間,命我來迎將軍上朝。”常公公聲音轉低,又輕聲道:“皇上已經知道,這一路上你走的可不安全,知道將軍到了很是高興,今日,就會封賞。”
秦齊亦壓低了聲音道:“多謝公公美言。”
依照他的意思,是想在漠北將所有事都從這個二王子口中掏出來,可是楚瑜卻連下兩道命令要他送俘虜進京,以顯示他的國威。
可明顯有些人不願意二王子到京,這一路上,他安排了兩隊替身,躲過三次陷阱,還是在前面一百多裡的地方遇襲,所以他乾脆連夜趕路,在城門剛開的時候便直接進城。
那楚瑜要求的什麼盛大典禮,吉時入城,滿城歡呼什麼的,他可顧不得了。
二王子要死在他手上,少不得就人蔘他,而死在京城,那就跟他沒有什麼關係了。
反正,他想知道的,都已經知道。
“那將軍這就隨我上朝吧。”常公公轉身就走。
“那個,公公,我這身上還有血,等我換件衣服?”秦齊看了一下身上,帶笑道。
“沒關係,擦擦就好,等下將軍可在朝上直接說明,有人想截殺囚車,將軍是浴血而歸。”常公公掃了一眼那濺滿盔甲的血漬,帶笑道。
要不,沒有想象中的大典,楚瑜心中會有膈應。
帶了這一身血和風霜上朝,雖然會嚇着一些人,但是正能說明秦齊這一路回得艱辛,楚瑜必然會加重賞賜。
“如此,多謝公公。”秦齊抱拳一禮,便翻身上馬跟隨常公公往皇宮疾馳。
“對了,秦將軍可能還不知道,前日皇上在朝堂之上給顧將軍授印,封了顧將軍承爵定國公。”
寒風之中,兩匹馬靠得近,常公公的聲音也不高,足夠秦齊能聽見。
“後來,皇上又令將惠北侯府的抄家所得給顧將軍做軍餉,當時朝上吵得很厲害,顧將軍便立下了軍令狀。”
“軍令狀?”秦齊問道。
“是啊,說是,明年一年的軍餉,就用這次惠北侯抄家的全部東西變賣後的錢,少的他自己想辦法,多的也歸他,若是軍餉不足引起士兵譁變,他提頭來見。”常公公嘆道:“顧將軍,還是太年輕,太心急了些。”
秦齊的眉頭不覺皺了一下。
顧陌寒要用惠北侯抄家的錢抵軍餉他是知道,也同意的。
但是軍令狀……
士兵譁變,如果有心人在裡面動手腳,便是軍餉足,都會產生的。
“秦將軍,皇上一直覺得邊軍太多,你在漠北,可以早做準備。”常公公身子微側,靠近了秦齊一些,低聲道。
秦齊就勢扶了他一把,一塊手指頭大的寶石就滑進了常公公手中,輕聲道:“多謝公公,秦某記住了。”
漠北名義有駐軍十萬,實際卻不過七萬,都是惠北侯的老部下,其中兩萬人跟隨惠北侯世子開了門,另外五萬,在漠北城亂之時,先是在大營不動,後來他率兵奇襲而來之時,纔出營協助羅戰。
那跟隨世子的人,他和羅戰直接做敵軍當場斬殺,而剩下的那些,現在暫時沒動。
皇帝給的旨意是羅戰去秦州,他帶的三萬兵留在漠北,再從西北軍葉將軍手下調五萬人,另外補充新兵五萬,一共十三萬人的架構。
那些新兵,他一直沒有弄明白,皇帝的意思是重新徵召,還是原來的那五萬。
如果是原來的那五萬,他寧願將那些人就地解散,也省得擔心晚上有人闖他的營帳。
如果皇帝有這個心思,那是最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