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抹青煙從城東燒起,嫋嫋的,在冬日陽光下彎出了嫵媚的形狀。
隨後,便黑煙四起,隨着悽絕的慘叫,整個關城都陷入了火海。
傅符的手指深深的掐進了磚牆之中,目眥欲裂。
那些人……
那些人光是想着陷害顧陌寒還不夠,居然還通敵叛國,開了城門!
和惠北侯世子如出一轍!
當他們的利益受損之時,想的對策,居然驚人的相同!
罔顧這關城的百姓,罔顧身後的國土,只爲了一己之私,便做出這等事!
只因爲,這對於他們來說,是最簡單的。
死的不過是士兵和百姓,只要柔然人退出去,戰功和權勢依然屬於他們。
所以,便是有着惠北侯的先例,他們依然鋌而走險。
就那麼相信柔然人會守諾嗎?
相信這些已經殺紅了眼的柔然人會只是搶劫完後便退走嘛!
微微閉了一下眼,傅符心裡殺了自己的心都有。
爲何,就那麼傻的認爲這些人只會做到關閉城門而已?
爲何那麼天真的以爲,只要自己留下,守住一個城門,就可以接應顧陌寒,從而讓那些柔然人落進圈套!
只不過是因爲,自己拼着傷重來獲取他們的信任,便以爲,他所知道的便是真相。
不,那些人自己都不知道。
柔然人在一開始就騙了他們。
柔然人,根本不是爲了報仇和搶劫嘉峪關。
而是,要奪取嘉峪關,從嘉峪關直襲甘州,秦州,進而是中原。
所以,他們集結的根本不是五萬人。
而是,至少二十萬人!
“校尉!”一個兵士急匆匆的跑上角樓,道:“甕城,西門,西角門已經全部打開,賀將軍下令,城裡的士兵全部往東門集合,看樣子是想從東門往甘州撤退。”
“他們這是想丟下嘉峪關,先逃命!”旁邊的一個小校怒道。
“還有,剛纔我碰見刀校尉的手下,他說,刀校尉早就帶人跑了,他下令開城門後,就帶人跑了。”兵士喘着氣道。
“校尉!”小校和周圍的士兵都看向了傅符。
嘉峪關一共有五個城門,一個是正對着外面荒原的甕城和西門,一個是往甘州的東門,另外三個一個是西邊門,還有兩個就是角樓下的小門。
如今甕城和西門的主城門大開,西邊門也開了,只有兩個角樓,守軍也不過幾千,一旦柔然人回過神來,反攻這裡。
他們就等於被包圓了。
“鮑榮,你守住這裡,無論如何,這個城門不能丟!馬躍,點上一千人跟我走!”傅符抄起長槍,往城牆下跑去。
“我們去哪?”馬躍跟在後面一邊招呼着手下士兵一邊道。
“收攏散兵,想法子將城門搶回來!”傅符咬着脣低聲吼道。
只要城門關上,後面的柔然人進不來,那麼顧陌寒的回攻就有意義。
否則,關城丟了,顧陌寒就是回軍,也晚了。
馬腿,馬腿,馬腿!
眼前一片鮮紅之中,一條條馬腿飛出了各種軌跡。
顧欣悅精神提到極致,一門心思只砍馬腿。
馬倒下之後,自然有人去殺那些掉下來的柔然人。
杜仲緊護在她身旁,不光補刀,同時也將她來不及避開的人給解決掉,短劍帶起來的腥風血雨,一道道,都透着死亡之光。
短短不過兩百餘米的巷道,不過一會,便堆了幾十具屍體。
最後一匹馬也轟然倒地之後,顧欣悅收了刀,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擡眸望去。
除了杜仲四人,巷道里也有好幾個返身回來殺敵的兵士和普通民衆,都怔怔的看着她。
“我們走,召集能動的人,大家都是人而已,拿起武器誰怕誰!嘉峪關裡的人也有二十萬,一人殺一人,也就將他們殺乾淨了!”
顧欣悅臉上汗水和濺上的鮮血融在了一起,讓她整個臉都透着一股子兇悍的戾氣,唯有那對眼睛,依然清澈,亮得驚人。
“可是官兵都走了,光靠咱們?”一個男人喃喃得道。
“我就不信了,那當頭的貪生怕死,投敵叛國,難道所有的西北軍亦是一樣嗎?”顧欣悅看向旁邊的兵士,道:“這裡也是你們的家園國土,難道,真的想跟着那些人……”
“呸!我****賀丹雲個卵!”那兵士打斷了她的話,道:“老子不會跟他們走,媽的,姑娘,老子跟你,你說砍誰,就砍誰!難不成,我們大老爺們,還沒個姑娘有骨氣!”
“好,那咱們走,你們一路上鼓動下兄弟們,咱們想法子搶回城門!”顧欣悅掂了掂大砍刀,往外走去。
“姑娘。”杜仲拉了一下她的手,在她回頭之時,微微露齒一笑,道:“屬下開路。”
見杜仲杜九幾人提着劍便準備往大街上衝,顧欣悅一把拉住了他,道:“等等,咱們從旁邊繞,從小巷子走,不跟他們大部隊撞上。”
他們加在一起也不過十幾人,大街上可是柔然人的主力部隊,那不是找法子,那是找死。
“跟我來,那邊有一隊兄弟本是聽令在埋伏,那領頭的是我兄弟,一定不會願意跟着賀丹雲逃跑,咱們先匯合到一起。”一個西北軍士兵撿起了柔然人的斧頭,轉身,往後面的巷道跑去。
嘉峪關是軍事建築,除了幾條主街,其餘的都是方方正正的住宅,巷道衆多,看上去還都一個模樣。
柔然人衝進來後,只有少部分直接穿過大街往東門而去,大多卻還是散進了那些巷道,在裡面兜來兜去的,好多都迷了路。
顧欣悅這一行人從小道行過來,一路走一路殺,居然也沒有碰上超過百人的隊伍。
慢慢的,也集結了好些不願意逃跑而留下來奮力拼殺的士兵。
可到了靠近城門的西街上,情況便不那麼樂觀了。
此時柔然人已經開始放火,城裡黑煙四起,逃難的百姓連包袱都沒時間打的往東門跑,而來不及跑的,則已經成爲柔然人的刀下之鬼。
西街之上,遍地都是屍體。
還有,蜂擁而來的柔然騎兵。
顧欣悅衝出一個巷口之時,外面的大街之上正好涌過來一隊柔然人騎兵。
望不到頭一般的隊伍,一個個的都是高頭大馬,盔甲鮮明,連服飾都和別人不一樣。
那是,柔然王帳下面的精銳之中的精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