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的船艙門被推開。
秦陌寒披了件外衣走了出來。
他腳步緩慢,輕巧,卻一步,便帶出了一股凜冽之氣。
那股冷氣凝重成了實質一般,在空氣中化成了一線白色,透過甲板上的人,直接纏繞上了那奸細的身體。
秦陌寒直屬的暗衛和侍衛立時往兩邊閃開,直接跪倒在地。
秦齊手下人本就只在周圍守衛沒有圍攏上來,亦再退後幾步,在船舷邊站成了一排。
隨着秦陌寒一步步的走下樓梯,玄衣衛們也覺得不對了。
那玄衣衛首領打了個冷戰,鬆開了奸細的衣領,嗖的一下,退到了秦齊手下的旁邊。
那奸細周圍便空出了一大片空地,只有那身體不住顫抖着的奸細跪在了中間。
秦陌寒一步步的走到那奸細身前,低頭看着他,淡淡的道:“擡起頭來。”
奸細的身子劇烈顫抖着,掙扎着,嗚咽着,卻不由自主的擡起了頭。
他的眼瞳一隻一片渾濁,一隻,卻帶了驚懼的清明。
“居然會反催術。”秦陌寒的眉頭輕揚了一下,道:“起來,跟着我。”
說着,便轉身往艙房走。
那奸細劇烈的搖着頭,可是身體卻自動站了起來,跌跌撞撞的跟在了秦陌寒身後往艙房走去。
直到他跟着秦陌寒進了艙房,那艙房的門關上。
甲板上都是一片靜默。
跟着秦陌寒的暗衛和親衛們是早就見識過的,可是其他人這還是第一次見到。
不由從心底感到了震撼。
那玄衣衛首領更是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喃喃的道:“還是大公子厲害。”
找了個這麼……這麼的人帶領他們……
顧欣悅扶着杜仲一起走進艙房,眼睛裡滿是好奇的看着秦陌寒。
這麼近距離看,就可以看見秦陌寒的眼眸變了顏色。
不再是原來那種黑若點漆,而是銀色。
亮晶晶,讓人一看,便目眩神搖的銀色。
杜仲拉了她一把,將她拉到遠離了秦陌寒和那奸細的椅子上坐下,低聲道:“姑娘別靠近,會影響到將軍。”
秦陌寒在椅子上坐下,那奸細便自動跪在了他的面前。
“說吧,你是誰?來自哪?聽誰的命令?”秦陌寒冷聲道。
“我叫齊西,來自齊家,誰誰……”奸細的眼瞳裡一片混亂,吱吱呀呀中,抱着頭痛叫:“我不記得了,我不記得聽誰的命令!”
秦陌寒的眼瞳微微一深,轉頭看了秦齊一眼,再回頭問道:“此時上船,你是來幹什麼的?想要對郡主如何?五皇子又去了何處?你們還有幾人留下來?”
說話之間,那銀色的細線更加明亮亦纏繞得更緊。
“五皇子,五皇子已經走了,被送走了,郡主,郡主被玄幻子弄死了,本來不該被玄幻子弄死,是要讓左道的人殺死,所以要送五皇子走。”奸細抱着頭道:“沒有人了,都死了,沒有別人了。”
秦陌寒眼簾微垂了一下,身上的冷凝之氣好似在他身體外面籠罩成了一個銀白色的蛋殼,沉聲道:“後面的計劃呢?你本來想要幹什麼?”
“我要將寒戰的海船弄沉,如果可以,還要看到左道將寒淵給打敗,然後回去報信。”奸細的眼瞳裡開始閃爍,兩隻眼瞳都開始發紅,渾濁的開始變清晰,清晰開始帶了茫然。
“報信之後呢?你們的計劃是什麼?”秦陌寒問道。
“齊天傲會去查寒家碼頭的倉庫,寒家船隊出動,一定不會真的帶那麼多的貨物,倉庫裡必然會留有大批貨物,那麼齊天傲便可以以那些貨物來歷不明爲由扣下,等確定寒家船隊已經被毀,就會將那些貨物據爲己有,再對寒家罰以鉅款,否則,便以寒家是海匪論處。”
秦陌寒眉頭一挑,又側頭和秦齊對視一眼,道:“如果你沒有送信,那麼齊天傲會否動手?”
奸細呆愣了一下,道:“會,一直沒有送信,齊天傲只會認爲大事已成,他不會放過這次機會,按照計劃,五皇子上岸之後,便會送信給大將軍和鎮北將軍,隨後,齊天傲便會去查抄寒家的倉庫,按照時間,現在,官府的人已經進了倉庫。”
“可若是沒有東西呢?寒家的倉庫裡沒有東西呢?”秦陌寒輕笑一聲道。
齊天傲算計得倒是好,認爲寒家購買那些貨物都是做樣子給人看的,既然要出去打海戰,必然不會真的帶那些貨物上船,而寒家碼頭又被人盯着,也不可能那麼快的便將貨物轉移。
他去搜查,就能將那些貨物搜出來。
那麼寒家就百口莫辯了。
船隊已經出發,倉庫裡卻留了那麼多的貨物,那麼船隊是幹什麼去的?
打海匪?
打海匪這麼好的事爲什麼不公開說?
最好的解釋便是,寒家根本不是出海,只是做個樣子讓其他的海商放心,等其他的海商都出海了,再行不軌之事。
除非寒家的船能回去,證明自己並沒有其他想法,只是出去溜溜。
要是寒家的船回不去,那便是有鬼。
這種假定的證據,端看官府怎麼說而已。
而寒淵和玄衣隊回不去,寒家的實力必然打折扣,只寒澈一人在杭州,也掀不了什麼風浪。
要想息事寧人,必然會拿大筆的銀子將那些貨物贖回來。
而齊天傲贏了這第一次,後面再要設下圈套便容易了。
到時候,一口口的,就能將寒家慢慢的吞掉。
想得倒是好!
可惜,寒家倉庫是空的,那些貨物的確是上了船,如今正全帆駛向南洋。
“沒有東西?”奸細再度呆了一呆,道:“怎麼會沒有東西?”
秦陌寒神色一凜,那冷氣便更重了。
奸細的雙瞳已經完全血紅,聲音亦不再有一絲情緒,機械般的道:“查不到東西,齊天傲便會暫時不對寒家動手,而是會等大將軍前來,將郡主之死推到左道身上,同時怪罪一個寒家引誘郡主出行,卻害死郡主之罪。”
顧欣悅不覺挑眉一笑,輕聲道:“我這命還真值錢。”
齊落霞在京城是知道秦陌寒怎麼護着她的,那定國公府不過是牽連到她,都能被整成那樣。
要郡主是因爲寒家而死,秦陌寒還不得直接滅了寒家?
齊天傲想得可真周到。
如果這裡面要死的不是她,她都要鼓掌表示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