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因爲懷孕的關係,無霜很多事情都做不了,包括今年葡萄酒的釀製,從選材開始,她都親自在一旁細心指導,唯恐宮人們有所不妥。婉容等人怕她累着,專門搬出了貴妃椅,還撐了一把打傘,作爲給她納涼休息之用。
“把種子種在那裡,對,對,就那個地方。”她躺在貴妃椅上,指着葡萄架邊的某塊空地,道。
站在旁邊伺候她的婉容和蘭秀互相看了看,都輕笑出聲。其實這些事情早在去年,隱玥軒的宮人們就已經看着她做過了,自然清楚,即使如今多了幾張新面孔,也應是沒有多大的問題。
等到宮人們將前期的工作都準備的差不多了,無霜終於鬆了一口氣。
“秦修儀即使有了身孕,對釀酒還是如此認真吶!”
熟悉的聲音讓無霜慢慢轉過頭去,看到的是去年還在自己宮裡的娜比來。
“你來啦,坐吧。”
娜比來冷秀的俏顏微微揚起脣角,她不是一個輕易將情緒表現在臉上的人,但是無霜的懷孕讓昊明很高興,她自然也跟着開心。
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蘭秀走上前,爲她倒了一杯茶。
“怎地今天過來了?”她問道,自從來到古代以後,她說話的語氣也跟着變得文縐縐起來,有時候酸腐的連自己都想嘆氣。
娜比來輕抿了一口茶,然後放下了茶杯,眸子直視着無霜。
“王爺說再過三個多月你就要生了,讓我乾脆就住在宮裡,方便照顧你。”
無霜輕輕頷首,明白她和昊明的意思,雖然太后和昊辰都讓清審負責爲她安胎,但他畢竟是個男人,也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呆在宮裡,娜比來會些醫術,照顧起來倒也駕輕就熟的,是個放心的人選。
“蘭秀,你叫人去把娜比來以前住的房間打掃出來。”
因爲想着她以後可能還要回來的,所以她一直把房間給空着,只要簡單的整理一下就可以住人了。
“你還爲我保留着房間?”
娜比來的眸子閃過一抹詫異,她還以爲自她走後,房間恐怕也會跟着消失,沒想到,這個女人還這麼有心,難怪九爺心裡一直放不下她……
看着她驚奇的樣子,無霜的臉上有着微笑。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一直都拿你當自己人,不過是空了一間房而已,對我又沒什麼壞處。”
娜比來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轉過頭,看了看院內的擺設,感覺似乎和去年一樣,只是忙碌的人此刻不再忙碌,休息的人此刻不再清閒……
“皇上來看過你麼?”她問道。
提起昊辰,無霜原本清亮的眸子瞬間黯了下來。他已經很久不曾來過了,而她似乎慢慢的習慣了長夜的寂寞……
見她斂去笑意的樣子,娜比來突然覺得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她雖然很長時間都不在宮裡了,可是,據九爺所說,謠傳着皇帝和秦修儀不合的話從來就沒有斷過,就連無霜的一路晉封,也都說是太后的一手操辦,皇帝從來就沒有真心過……
無霜不想讓娜比來跟着擔憂,緩緩的揚起脣角。
“其實,他有沒有來,已經不重要了。”
如果說她對他真的還有一丁點兒的感情,那也註定要跟着時間一起埋葬……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她又問。如果無霜不想再與皇甫昊辰有牽扯,那她住在這個宮裡,將會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因爲她要面對的,不僅是昊辰的漠視,還有宮廷的傾軋鬥爭……
“呵呵!我沒想得那麼遠,眼下,我只想寶寶平安出生就好。”她淡笑着,現在沒有什麼比孩子更重要的。
娜比來看了她好半晌,才緩緩吐出了一句:“你真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女人。”
容易滿足?無霜自嘲的笑了笑,她也很想貪心,可是,橫亙在他們之間那麼深沉而又莫名的恨意,豈是那麼簡單就能消融的?
“生活在後宮,不學會滿足,心靈就會慢慢扭曲。”
就像德妃那般,爲了爭寵不折手段,踩着別人的屍首,一步步的往上爬……
聽到這裡,娜比來輕嘆了一口氣,她知道無霜說得是德妃,也知道上次紫真的事情帶給無霜很大的影響,尤其是皇甫昊辰沒有給德妃治罪,只怕也讓她對那個男人徹底失望了吧?
“真希望十年以後,再見到你,你仍像今天一般純善。”
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莫名相信,後宮女人做不到的事情,眼前這個女人都將做到……
無霜搖搖頭,說:“我不能確定十年後的自己還會不會像今天這樣,可是,十年後的我,也一樣不會是個‘以夫爲尊’的女人。”
經她這麼一說,娜比來的臉上笑意更濃。誰相信她秦無霜將來會“以夫爲尊”?她是如此的膽大妄爲,從不在乎別人的目光,這樣自我的女人,她還是第一次見到,相信也會是最後一次吧?
“今天晚上想吃什麼?”她閉上眼睛,柔聲問道。
娜比來望着她,回道:“這是你的寢宮,客隨主便。”她一向對於食物沒什麼挑剔,只要不是豬肉就好,反倒是對喝的更感興趣。
無霜緩緩點了點頭,淡淡的交代了婉容幾句,說了幾道以前娜比來愛吃的菜,然後睡着了。自她懷孕以來,嗜睡是經常的事情,有時候甚至會睡上很久,淑妃和陳才人都知道她需要多休息,所以就減少了來隱玥軒的次數。
坐在旁邊的娜比來看着她熟睡的樣子,清純的彷彿不沾染世間任何濁氣,也沒有了以往劍拔弩張的防備。只有這樣的姿態,纔是最適合眼前這個女子的。
隨侍在側的婉容看着滿園佈置好的葡萄籽,思緒回到了一年前,葡萄架下掛滿葡萄的光景,晶瑩剔透,令人垂涎欲滴,當時的主子纔剛剛進宮,對待她們這些宮人,也沒有現在這般親切。如今相處的融洽了,葡萄架下再接葡萄,小主人就誕生了吧?到時人丁興旺,主子也就不會再落寞下去了。
睡着的無霜做了一個很美的夢,夢裡,她牽着一個小小的,軟軟的身影,漫步在葡萄架下,小傢伙淘氣,掙脫開她的手,只有她們母子二人嬉笑,追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少了那抹偉岸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