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時日王爺因受傷改了行程提前回府休養,不料皇上忽然駕崩,太子與王爺起了衝突,如今之勢,自然不放心你獨自在外。”洛清簡簡應道。
洛璃頓時秀眉緊蹙,“什麼?王爺受了傷?皇上駕崩……怎麼……”倍感意外間,她急急追問着,“王爺傷情如何?可有大礙?”
“說來話長……”洛清的眉宇間染了幾許濃愁,低嘆道,“總之,這幾日師傅一直守在王爺身邊,相信王爺乃洪福之人必能避過這一劫數。”
洛璃聽罷立即轉身要前往元嘯閣,卻被洛清喚住,“阿璃,王爺在菡雨苑。”
洛璃有些詫異,自從冷側妃亡故後那菡雨苑一直空閒着,王爺怎會在菡雨苑養傷?
她微微側首,徵詢的望着洛清,洛清輕聲說道,“如今菡雨苑住的是王爺新納的柳夫人,王爺昨夜在菡雨苑突發狀況,所以便在那兒住下療治以免耽擱了病情。”
洛璃的眸中迅速劃過幾許黯然,她輕咬紅脣,聲音酸澀不已,“我以爲王爺此次只是又娶回一位東峪公主,卻不知還有旁的女子也……”
洛清連忙輕聲打斷道,“阿璃,不要這樣,王爺對你已是萬般恩寵,切不可因王爺納妾之事任性。”
不忍看到她臉上的那一片落寞,他扶住她微微發顫的肩,徐緩安慰道,“王爺本就是龍子貴胄,府中充盈女眷也本就理所應當,可你該最清楚王爺待你如何,王爺甚至因你身子不妥而嚴禁任何女子懷胎,你知道府中女子皆是王公貴族的千金,哪一個對此事不是心存怨念?哪一個不想懷上王爺的第一個子嗣,生下這漠王府的長子?甚至那辛丞相曾經明裡暗裡的幾次對王爺提及此事,深表不滿,可王爺一概置之不理,依然事事把你放在首位,這漠王府上上下下有誰敢對你有半點不敬?倘若再不知惜福,就真是辜負了王爺對你的這般恩寵。你這般情緒只可在我面前流露,萬不可在王爺和其他人面前帶出半分來,知道嗎?”
“我都知道,哥,我只是……只是……”洛璃眉梢輕擰,秀目含愁,繼而微微嘆了一聲,“罷了,不說了,快帶我去看王爺吧!”
說完她便疾步向菡雨苑方向而去,洛清自身後看着她急切的背影,稍微鬆了口氣,也大步跟了上去。
跨進房門,牀上臉色蒼白的墨宸峻一下子就讓洛璃的眼眶溼了起來。
她坐在他身前,忍不住輕輕撫摸着他憔悴的臉頰,指尖傳來的他面上的那一片冰冷,狠狠的戳着她的心,戳的她淚流滿面。
陪伴他這麼多年,他戰場負傷她已經見的太多,雖然每次都是爲他心疼擔憂,但卻從沒見過他這樣,脆弱的連氣息都幾乎尋不到……
只有那一次,多年前他被皇上刺中心口滿身是血險些喪命的那一次
,父親將幾乎沒了氣息的他從宮中救出後,他也是如同這般,氣若游絲……
深深的恐懼襲上心頭,當年那可怕的如同夢魘般的日日煎熬緊緊的攫住她的心,她不由低低泣道,“師傅,王爺他……他這是怎麼了……”
“王爺中了奇毒,我正在努力想辦法爲他解治,不要擔心,王爺他……會沒事的……”許遠低嘆道。
雖是如此安慰洛璃,可許遠如今也沒了把握。如果那女子遲遲追尋不到生死未卜,他該如何救回王爺……而若是那下蠱的人有意擄去了那女子,那便更加危險難料……
一片視線模糊中,洛璃深深的望着墨宸峻,心痛不已,此時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一個帶着哭音的女聲,“王爺……”
洛璃連忙揩了揩眼角向門口看去,只見兩個婢女攙扶着一個站立不穩的女子,那女子肩上纏着厚厚的白紗,顯然是剛剛受過重傷,而她一進房門便跪倒在地,痛哭失聲。
洛清望向她的目光忽然便起了寒意,他冷冷說道,“柳夫人應該好生養傷纔是,王爺這邊就不必惦念了。”
洛璃心下了然,原來她便是王爺新納的女子。
只見她相貌平平,並沒有任何出衆之容色,若說唯一有什麼不同之處,便是她眉眼間的那股女子少有的英氣,全無矯揉造作的脂粉媚氣,或許這便是她吸引漠王的地方……洛璃心裡忍不住泛起了一絲酸澀。
“洛將軍,王爺是因柳玉而觸了怒氣纔會……柳玉願長跪王爺身邊贖罪,爲王爺祈禱……”柳玉哭訴道,洛清面上依舊一片冷清,“不必了,這裡有王妃照顧王爺,王爺一向不喜旁人叨擾,你還是儘快回房休息吧。”
“王妃?”柳玉淚眼看向洛璃,早就聽聞王妃是王爺盛寵之女子,早就猜想過無數次她的容貌,如今親眼見到之時,還是被她的清華氣質所震撼。
洛璃正淡淡的看着她,剛剛泣過的美目,水洗一般,清澄一片。
她一身素美的水青色雲緞長裙,裙裾四圍有瓣瓣清雅的梨花飛舞點綴,外身罩了件純白色織錦隱花輕袍,整個人猶如一幅寧靜素潔的畫像一般,纖塵不染,清麗絕倫。
而她面上那一抹似拒人千里般的淡漠疏離,加上週身的清冷白色籠罩,更讓人覺得她似是萬般神聖不敢使人輕近。
“妾身柳玉見過王妃。”柳玉輕聲道。
“柳夫人回房好好養傷吧,王爺這裡有我,不必惦念。”洛璃的聲音清淡卻又不失威儀,柳玉張了張嘴,卻不知還能說些什麼,她又看了一眼臥牀的墨宸峻,終是略帶不甘的退了出去。
柳玉走後,室內重歸一片安靜,幾個人的目光都鎖在幾乎毫無氣息的墨宸峻的臉上,黯然不語。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的聲音打破了幾人的沉
默,“柳成參見將軍。”
洛清和許遠一個對視,隨即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柳成一身一臉的倦態,洛清開口問道,“刺客可是尋到了影蹤?”
“回將軍,那刺客像是對王府地形極爲熟悉,逃脫迅速之極,屬下帶人四處搜尋,不僅城中各個巷道排查,還派人往四郊各個方向均追出了幾十裡,卻仍未能捕到蹤影。”
洛清看着他,“依你看,這刺客會不會本就是內鬼?”
“這……”柳成略一沉吟,“眼下看來確有可能,屬下會立即安排府衛內部嚴查,寧可錯殺也絕不能姑息!”
“說的好,正合我意!”洛清拍了拍手,“來人,將柳副將拿下!”
柳成追隨洛清多年,不可不謂忠心耿耿之士,所以洛清從未對他起過半點的疑心。而當許遠言之鑿鑿的告訴他柳玉絕非當日爲墨宸峻解毒之人時,洛清心裡除了憤怒,更多的是失望。
擒下柳成後,意料之中的,他死也不肯承認解毒一事有假,甚至連洛清將柳玉爲混淆體內蠱毒所服下的幾種有毒藥草一一說出名字,柳成仍然拒不承認。
因太瞭解漠王的性情,他深知此等欺瞞大罪必會讓他兄妹二人喪命,如今反正那冷琬心已經掉落山澗激流死無對證,他索性咬死到底,堅稱那蠱毒本就奇異難辨,而絕非柳玉之過。
看着因受刑而滿身是傷卻依然鐵齒銅牙的柳成,洛清萬般憤怒中決定將柳玉一起上刑。
柳玉一臉怒色痛斥洛清趁王爺昏迷對她下毒手想要屈打成招,儘管上了種種酷刑,她卻依然聲聲淒厲的哭喊“冤枉”,死不鬆口。
而眼看本就受傷的妹妹很快就變的血肉模糊昏死過去,柳成終於再也承受不住,他懇求洛清,只要他答應饒過柳玉一命,他便全都如實招來……
真相大白後,洛清爲這兄妹二人的瞞天過海之舉震驚不已,他萬萬沒有想到當日爲漠王解毒的替死鬼竟然是冷琬心。儘管百般不解她爲何會出現在邊站荒郊,他卻不得不面對這個事實,那就是,落下山澗的冷琬心如今可能凶多吉少,那麼漠王便更是九死一生。
他立即親自帶人前往柳成所說之處尋人,可是那一處水流湍急又是石灘險峻,衆人循着水道向下遊搜了十幾裡都未能尋見冷琬心的影子……
幾乎絕望之際,宮中又傳來旨令,稱國喪大慟之禮事中身爲長子的漠王竟深居王府不肯露面,實乃對已崩先皇言行不敬之大罪,故削其兵權,流放西疆……
旨令傳至漠王府時,洛清的眉頭幾乎擰成了死結。
倘若墨宸峻身體無恙,即便他真的拒不進宮爲皇帝發喪,太子也是萬萬不敢如此輕率下此旨令。如此看來,定是太子已經得知漠王臥榻不起的消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