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鬱蔥蔥的林間,微風拂動。
呼應纏綿的淙淙溪水聲和啾啾鳥鳴聲,爲這林間秀色更添了幾許清幽。
一縷金色的陽光正努力擠向被風拂起的青翠闊葉,沿着葉間的小小縫隙,圈圈點點的投映在樹下正閉目養神的男子的臉上,爲那張本就閃耀萬丈的俊顏,淺淺鍍上了一層金色的炫彩。
他頎長挺拔的身姿略帶慵懶的隨意躺在石板上,英眉舒展,薄脣微勾,脣畔噙着一抹享足的笑意。他的頭枕在一個白衣女子的腿上,那女子纖長的素手正柔柔的攏着他鋪陳的發,跳動在她指尖的陽光,亮燦的耀眼。
曾經那一頭如雪的銀髮,如今已經漸漸的生出了許多墨色。
她輕輕的攏着,微微的笑着。
“在笑什麼?”男子清越的聲音溫柔的響起。
冷琬心的手遂又撫上他的眉心,依舊笑着,“你都沒有睜眼,怎麼知道我在笑?”
男子的黑眸緩緩張開,深深的望着她,挑起脣角,“我的心看到了。”
“好吧,算你厲害。”冷琬心一歪頭,皓齒晶瑩,“心長在右側的人,就是不一般,連功能都和常人不同呵。”
墨宸峻笑着,沒有應她,她的手繼續撫摸着他的發,輕聲道,“許老真是厲害,這幾年間竟讓你這一頭白髮緩緩的回還成了烏色,真好,總算讓我去了一塊心病。”
他執起她的手,溫柔的吻着,“不是許老厲害,而是因爲有你陪在身旁,懂嗎?再說,區區髮色而已,我根本都沒放在心上,你實在是心太重了。”
“不是心重,而是害怕,你的白髮總是讓我心驚膽寒,我怕我們好不容易能夠廝守的幸福,哪一天又會突然生出變數。”冷琬心嘆道。
“傻蠻兒,怎麼會。”他笑着,“如今的日子,真是我做夢都不曾想過的幸福和滿足。”
“這樣平淡的鄉間生活,這樣低微的平民身份,你真的甘心?”冷琬心的語中依舊有幾分擔憂。
正是因爲了解他,正是因爲深愛他,她纔會常常害怕他放棄帝位退隱山間之舉,實際上只是他爲她而做的退步和無奈。
墨宸峻安然一笑,“人生有許多的階段,不同的階段要做不同的事情。我的前半生揹負了太多的仇恨和包袱,剩下的這後半生,還不許我輕輕鬆鬆的好好享受一下嗎?更何況我從來都沒覺得我們如今的日子平淡,更不會覺得身份低微,我反倒覺得我依舊是這世間最高高在上最令人羨慕的男人,只因我有你,蠻兒。”
只因我有你,蠻兒。
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頓時讓冷琬心的心頭涌起無盡的暖意。
“好,以後我再也不問你這種無聊的問題了。”她向他笑起來,眉梢彎起的陽光,炫的耀目。
“總算說了句我愛聽的話。”墨宸峻輕輕颳了刮她的鼻子。
“餓了嗎?我們該回去了,中午爲你燒茄煲,是早晨王嬸新摘下來特意送過來的茄子。”冷琬心輕輕推着
他,想要他起身。
“餓……確實是有些餓了……”墨宸峻依舊賴在她的腿上,微絲不動,目光卻漸漸移向她的胸口,“不過我對茄煲沒興趣,倒是更想吃眼前的美餐。”
他說着,大手已經探向她的胸,灼熱的目光更是似乎要把她穿透。
冷琬心立刻紅了臉,慌忙按住他的魔爪,低嗔道,“沒正經,不許亂鬧。一會兒被人看到怎麼辦!”
墨宸峻笑着起身,只是輕輕一拉就把她拉進懷裡,伏在她耳邊低低道,“怕人看到,那咱們就趕緊回家……”
他曖昧的話讓冷琬心羞得不停搖頭,他一把將她抱起便笑着走了開去。
“喂,喂!回去之前要先捉幾條魚的,你忘了啊?!”冷琬心在他懷裡掙扎着。
他一皺眉,“下午再捉也是一樣。”
“那怎麼行,都說好的中午我們會帶了魚回去!好吧,你要是不捉,我自己去捉就是了,反正不能言而無信!”冷琬心抓着他的衣襟,執着的瞪着他。
他硬生生的壓下心頭蠢蠢欲動的火苗,不甘心的把她放下,低低道,“該死的魚,今天我非把這河裡的魚都捉乾淨!”
他堂堂墨宸峻,好歹也曾經是個人見人畏的天子,如今卻淪落到爲鄉里鄉鄰捉魚的地步!
他倒不是計較捉魚,只要是她想吃,別說捉魚,他爲她做什麼都心甘情願!只是他實在不能容忍她把捉魚當成了他的營生一般,日日催着他上工,然後把他捉來的魚拿去送給什麼王嬸劉嬸張大嬸的……
想到這兒,他斜眸不滿的瞥了她一眼,不料正迎上她含着笑意的水眸,她挽起他的胳膊,柔柔的笑道,“墨大俠辛苦了嘛,墨大俠對小女子的好,小女子都牢牢記在心裡,小女子日後定會好好報答墨大俠的。”
墨宸峻揚了揚眉,又是無奈又是寵愛的揉了揉她的頭。
這墨大俠一稱是有些來頭的。
來到此地不久,心血來潮的冷琬心便開了間畫坊,每隔一日便教村裡適齡的女子或感興趣的孩童作畫,而當她從畫坊中聽說時常有村民在外出打柴時遇見猛獸喪命一事,她便立刻要求墨宸峻教給村裡的青壯年一些防身劍術和功夫,以防村民們在山間屢屢遭遇險況。
墨宸峻雖是不太情願,但是礙於冷琬心軟硬兼施的壓力,也便勉強應下。
如此一來,她的畫坊沒什麼反響,他的武館倒是人氣滿棚。
並且他完全是義務教授,不收取分文費用。
一時間村裡人仰慕極了這位武功高強的大人物,雖然他懶於多言並且總是冷着一張臉,可絲毫不影響他在衆人心中近乎於神的形象。
神本就是高不可攀的,所以村民們都本着無比崇敬卻又不敢靠他太近的心理,暗自仰望着他。
一來二去,他便成了全村聞名的墨大俠。
第一次聽見村民們畢恭畢敬的如此稱呼時,墨宸峻的嘴角抽了一抽。
他堂堂一個皇族貴
胄,何時竟成了行走江湖的義士……
而此後聽的習慣了,他也無所謂了,不過是個稱謂而已,他又不能透露真實姓名和身份,如此也罷。
只是這個稱呼卻讓冷琬心撿了笑料,總是時不時開心的拿來調侃他一番。
看着她嬌嗔淺笑的模樣,墨宸峻一面寵溺的揉着她的頭,一面輕哼道,“又在嘲笑我是吧?今晚你休想我饒過你,一切後果由你承擔,到時候休要怪我對你不客氣。”
冷琬心羞紅的臉不由貼緊了他的臂彎,只是笑着再不說話,一顆心卻隨着他有力的步伐,七上八下的,幸福的亂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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潺潺奔淌的小河邊,冷琬心看着墨宸峻矯健的身影,看着魚簍裡漸漸多起來的魚,滿意的拍着手,“峻,今天就到這兒吧,這些夠多了!”
“不行,今天非一次捉個乾淨!”他話音剛落,便頭也沒回的又扎進了水裡。
自從他們來到這裡住下之後,村民們嚐盡了鮮美的魚味,而這河裡本是悠哉悠哉的魚兒也算是徹底與過去的生活含淚揮別,自此過起了提心吊膽朝不保夕的日子。
村民們雖然也偶爾捉魚,但是隻限於河邊淺出偶爾釣上來的小魚而已,畢竟誰也沒有墨宸峻那一副好身手,他在深水處捉來的魚又大又肥,實在是鮮美無比。
而費力不討好這句話,用在此處再貼切不過。
因爲墨大俠費勁捉來的魚,雖然入了村民們的口,而村民們實際感謝的卻並不是這位捕魚英雄。光看看他那一張冷臉就足足讓人退避三舍,誰敢指望這魚是他賜予的呢,定是她那溫柔賢惠的娘子把兩人吃不了的魚好心分給鄉親們,衆人才有口福嚐到這等美味。
所以,這魚兒恨透了的人是墨宸峻,而村民們感激不盡的人,卻是冷琬心。
墨大俠真真是兩面不是人……
冷琬心想到這裡,忽然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樣的生活,纔是生活,這樣的快樂,或許是她幾生幾世都求不來的快樂。
有他真好。
她的心頭洋溢起濃濃的幸福,笑着向河裡喊道,“喂,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就自己走了哦!”
“喂,你聽見沒有!”
“喂,你再不上來我可真的走了!”
……
一連幾聲他都不應,冷琬心輕輕一哼,費力的拖着魚簍,真的向回走去。卻沒出幾步就被人從身後拉住,回頭看着溼漉漉的墨宸峻,她擦着他身上的水滴,幫他把衣服穿好,笑着,“墨大俠實在是太敬業,而且身手也真是越來越好了,這樣下去魚兒真的要被你滅絕了,所以我決定我們暫時休漁一段時日,以便讓魚兒休養生息喘口氣。”
墨宸峻忽然捧起她的臉狠狠的發力吻住她,齧咬着她的脣瓣,低低道,“可算饒了我了,你這個壞東西!”
冷琬心笑着倒在他的懷裡,雙手緊緊的環住他的腰,“峻,你知道你很了不起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