襁褓中的小小嬰兒正在奶孃懷中甜甜的笑,陽光映在他稚嫩的小臉上,像盛開的花朵般明燦絢麗。
墨宸峻忍不住伸出手去,接過了他,他小小的身體伏在他結實的胸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先是好奇的打量着墨宸峻,隨即便扯着嫩嫩的脣角,又是一笑,那笑容立刻融化了墨宸峻面上的愁霜,他忍不住輕輕的吻着他的小臉,喃喃道,“承元,便叫你承元吧,日後定要好好繼承我元熙的江山社稷,父皇把這重擔和希望,全都寄託在你的身上了,我的元兒。”
“元兒還不快快感謝父皇的隆恩?”洛璃笑着,輕輕的把他抱進了懷裡,畢竟墨宸峻粗手粗腳不會抱孩子,小傢伙已經在他的懷裡掙扎了起來。
“皇上,如今這樣,不是很好嗎?天下安穩,百姓安康,只要皇上能夠儘快從過去走出來,那便更是萬民之福,江山之福。”洛璃輕聲道。
墨宸峻只是默默的凝視着承元的小臉,一言未發。
洛璃抿了抿脣,似是有些羞怯,卻終是輕聲說了出來,“皇上,阿璃願意爲元兒再添弟弟妹妹,還請皇上……請皇上恩准。”
墨宸峻一怔,目光移到她嬌羞的粉面上,直直的看着她,很久很久才苦笑着搖了搖頭,“阿璃,我早說過,我的心,已經死了。”
洛璃水眸微動,堅定的說道,“無論是三年,還是三十年,阿璃會一直等下去,一直把皇上的心再等回來。”
墨宸峻別開目光,緩緩的向外走去,再不發一言。
洛璃抱着承元緊緊相隨,終是承元咿咿呀呀的笑語逗回了他的目光,他親暱的捏着他揮舞的小手,心底滿是酸酸的痛楚。
元兒,若是她在,也一定會很疼愛你,所以我會把愛加倍的傾注於你身上,只因你是我尋她身影時唯一的寄託……
一想到那一抹令他癡迷眷戀的身影,墨宸峻的心房裡立時漲滿了酸澀,他不由輕輕的嘆了一聲。
“啓稟皇上,那名女子已經帶到前殿,特來奏請皇上。”有人急急來報。
洛璃的眸光頓時黯了下去,墨宸峻則是雙目一亮,撇下她和承元,匆匆向外飛奔而去。
雖然明知冷琬心生還的可能性幾乎爲零,可是墨宸峻這幾年間從來沒有放棄過在普天之下尋找與她容貌性情相似的女子。
他總是不甘心,不甘心她就這樣永遠棄他而去。當初她不也是死裡逃生,從峈山激流中九死一生後又安然無恙的返回了他身邊嗎?這次,會不會她也是躲在了哪裡,不肯見他……
一路急跑,一路心在狂跳。
前些時日終於有人稟報在北域一個小鎮見到了酷似冷琬心的女子,看着呈上的那幅畫像,他立刻讓人不分青紅皁白的先行把她帶來琬城,帶來皇宮……
蠻兒,是不是你,究竟是不是
你……
跑進大殿便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背影。墨宸峻愣在原地,靜靜的看着她,硬是不敢開口讓她回身,唯恐希望變成失望。
那背影纖柔高傲,身姿聘婷優雅,就連那翩翩白裙上點綴的隱動蓮花,都與她的喜好是那般相似……
“你,轉來身來看着朕。”他努力壓住狂跳的心,低聲開口。
那女子聞聲輕輕回身,四目相接的那一刻,墨宸峻的手幾乎都抖了起來。
蠻兒,若不是你,天下豈能有這般與你相似的容貌,豈能有這般與你同樣清麗的眼眸?
“蠻兒,真的是你嗎?”他的淚幾乎都要滾落下來,顫抖的腳步迅速向她而去,只見她嬌顏嫵媚,淺淺一笑,“民女見過皇上。”
“蠻兒……”墨宸峻將她緊緊的擁入懷中,雪白的銀髮和她烏黑的秀髮糾纏在一起,死死層疊交纏,似是再也不捨分開……
她柔軟的身體全然被他扣入胸膛,不留半分縫隙,他的頭在她的頸側不停的摩挲,“蠻兒,我就知道你不會拋下我……”
“皇上……”懷中女子嬌喘不已。
墨宸峻擡頭望着她如水星眸,萬語千言都哽在喉中,半個字也說不出,威震天下的帝王,眼角竟緩緩的淌出了淚……
那女子抿脣,輕輕揚手,素手溫柔的揩去他眼角的淚滴,柔脣隨即便貼上了他微顫的脣。他閉上眼睛,就像無數次午夜夢迴擁她入懷一般,癡纏的吻住了她……
脣舌拼命糾纏,反覆輾轉,思念話萬千……
喘息粗重的墨宸峻猛的擡起頭,扶起她的臉,她嬌羞的容顏已經紅如煙霞。墨宸峻忽然將她的身體反轉,直直的望着她的背,大手用力一撕,她背上一陣涼風入侵,衣衫已然褪盡……
“皇上……”她嬌媚的喚着,身子在微微的抖,她輕輕轉過身,玉體伏上他的胸膛,“皇上……”那一聲聲媚骨的輕喚,足以讓任何一個男人癡癲,瘋狂……
而墨宸峻不僅顏色愈發冷厲,反而瞬間便狠狠一個耳光打了過去,沉浸在激情中的女子如一片落葉被他從雲端打落在地,她光裸的身子伏在冰涼的地面上,媚眼中滿是嬌怨。
墨宸峻毫不留情的聲音隨即傳來,“來人,將這賤人拖出去,將她的臉給朕打爛!”
侍衛立刻上前將她拖出,她急聲哀喚着,“皇上,求皇上饒過民女……民女冤枉啊……”
墨宸峻餘怒未消,“嚴刑逼問,她爲何要冒充已逝文賢皇后的樣貌來欺騙朕!倘若不如實招來,便立時問斬!”
“是!”
墨宸峻咬緊牙,方纔的激情已然盡數熄滅。
一個妄圖冒充冷琬心的樣貌企圖一步登天的貪心女人,這女人身後或是有何人指使,同謀生有這般叵測之心,他一旦查出,決不輕饒!
蝕骨難耐的思念,卻只是思念她的人,而不單單是那一張臉……
方看到她那一瞬間,他幾乎被喜悅衝昏了頭腦,而一看到她光潔的背,他便立刻清醒過來。
他的蠻兒,沒有任何人可以代替,縱是再想念,他也絕不會自欺欺人的把對她的愛轉嫁給一個容貌相同之人,絕不會!
蠻兒,我真的不知,我還能捱過多少個沒有你的三年……
墨宸峻重重的咳了起來,很快捂口低咳的掌心便多了一抹血絲。身旁宮人慌亂的爲他擦拭,他輕輕推開,搖晃着向書桌走去。
書桌上滿滿都是她的畫像。
那些相同的容顏,不同的表情,張張都讓他沉浸在無盡的回憶中,張張讓他心痛欲裂。那如花美貌有的嬌嗔含笑,有的清冷孤傲,有的淚眼悽絕,有的燦如暖陽……
蠻兒,你如今究竟身處何方,究竟在何方……
孤絕的淚滴,重重的滴落在畫紙上,一顆,兩顆,漸漸模糊了她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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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陽節的皇宮盛宴,因太子承元的喜臨而更是前所未有的熱鬧,奢華。
天思年間的元熙,雖然國力穩健,倉稟殷實,墨宸峻卻一直號令各級官員以儉爲範,杜絕奢靡風氣。而這次超顯盛大的宮宴,顯然是因爲太子之事而格外破例,皇帝對太子那份超常的鐘愛之情,可見一斑。
與此同時,墨宸峻加封安北將軍洛清爲泰王,加封鎮遠將軍王愷爲忠王,這是元熙國史無前例的異姓封王,可見皇帝對此二人的信任及重用之程度,此舉着實震驚了朝野。而二人連年來爲元熙帝國創下的功勳偉績,也確實無人能及,所以這端陽盛宴也便成了嘉獎盛宴,成了諸臣向二位王爺恭賀的喜宴。
朝中天下皆是一片泰然喜氣,而墨宸峻的身體卻再不似從前那般孔武強健,冷顏時常透出的是一份倦態和漠然。早早便離席回宮的墨宸峻,將無盡繁華甩在身後,依舊是慣常的獨自一人佇立在琬逸宮的梨花林中,靜靜的出神。
如水夜色裡,他那一頭似雪的銀髮隨風輕輕的飛揚,遠遠望去,孤絕臨立的身姿投下的淺淺疏影,滿是解不開的濃愁和化不盡的落寞。隨着夜風,偶爾能聞到他一聲聲低沉的悶咳,爲那道孤影,更添了幾許寂寥和悲愴。
“師傅,皇上的身體如今究竟怎樣?近來他的精神越發的不好,咳也是咳的越發頻繁厲害了。”洛璃滿是憂色的望着許遠。
許遠亦是一臉愁容,“不久前的春獵時皇上不慎受了些外傷,本不是什麼傷筋動骨的大傷,我一直悉心爲皇上調理,也該早就痊癒了。可是前日我爲皇上檢查時,那傷竟越來越重,我方纔懷疑皇上根本就沒有服藥。那傷若真的耽擱太久不愈,如此下去,恐會由外傷滲入臟器,甚是堪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