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院子裡都另有小廚房,尤其是大冬天的天氣冷,大廚房拿過來的東西總會不那麼熱,吃在嘴裡都變了味道。
因此,一般都是在大廚房裡拿了半成品或材料,各院自己在小廚房裡烹調再加工。
清月院的葛嬤嬤,就是負責小廚房的,做得一手手菜,前幾天都是葛嬤嬤去領了菜品回來,冬梅和夏草幫忙,一起整治飯菜。
藍宵露很享受這種家庭一樣的感覺,因此大力讚揚小廚房和葛嬤嬤的手藝。葛嬤嬤當時挺羞澀地說,可惜小廚房沒有什麼好材料,不然,她能整治更精緻更美味的酒席來。
藍宵露一向知道靜月院的小廚房裡存貨豐厚。那當然不是因爲王嫺婷的陪嫁有多豐厚,這得益於司城玄曦對王嫺婷的寵幸。
司城玄曦隔三差五就去王嫺婷的院子,陳嬤嬤也是個極精明又極貪心的人,又存心與皎月院的人過不去,領了不少放在她們的小廚房裡備着。
藍宵露早聽黃嬤嬤氣憤地說起過,她也不想爲這些小事動一回干戈,但今天可是王嫺婷自己找上門來的,又要假做大方,她還能不順水推舟一回?
在牀上躺着的藍宵露睡得一點也不踏實,她着實很期待,一直對陳嬤嬤和靜月院諸般不滿的黃嬤嬤,在她搭好的梯子面前,能踩到什麼高度去。
說到底,雖然她兩輩子加起來也不小了,但還是小孩子心性,十分好奇。
這時出院子的白沐正好看見莫昌。
她道:“大管家,您有事嗎?”
莫昌咳了一聲,道:“我來看看王妃還有什麼吩咐!”
白沐笑道:“謝謝大管家,剛剛側妃來訪,王妃自然熱情相待,坐得久了,受了點寒,不太舒服,已經睡下了。”
莫昌看了白沐一眼,揣摩着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側妃來挑釁,王妃氣得身體不舒服了?還是說清月院太過簡陋寒冷,所以王妃只接待了側妃,就受了寒?
要說氣,不是應該側妃更生氣一點嗎?雖然她未必存着什麼好心來探訪,但想着黃嬤嬤那浩浩蕩蕩的一羣,加上自己派去的四個家丁,側妃必然要出點血的。
那意思就是後者了。莫昌點頭道:“回頭我叫人送些炭過來,天氣冷,暖爐燒得旺一點可避免受風寒。王妃不要緊麼?要不要請大夫?”
白沐展顏笑道:“謝謝大管家,不用了。”
莫昌看着白沐嬌俏的笑,想到剛纔自己主動攬的事,不由一怔,心想這丫頭也太厲害了,就這麼幾句話,竟讓人不自覺地就上了套。
他搖頭笑笑,對待生意和府中內事管理,他是個極精明的人,因爲極精明,所以不曾上當吃虧,而且極得司城玄曦倚重,也許正因爲這樣,看似無害的藍宵露和白沐,都讓他心中生出幾分好感,也許正是因爲這些許好感,就讓他放鬆了那種警覺和精明。
不過他自己也覺得,王爺的一時生氣,對王妃的懲罰還是太重了些,清月院的確是太過簡陋,這大冬天的,不管有沒有小丫頭這些話,他總是要派人送些炭過來的。
白沐自去小廚房裡煮糖水雞蛋了。莫昌也便轉身離開,他得去向司城玄曦報備一下王妃搬院的事情。雖然這是王爺的吩咐,但完事後的彙報還是必須的。
過了一頓飯工夫,前院傳來黃嬤嬤等人的聲音。
這時,藍宵露正端着一碗雞蛋糖水在喝,那溫熱的糖水喝進去,肚子疼痛馬上得到了緩解。然後,她就看見冬梅快步走進來彙報:“黃嬤嬤她們回來了。”
藍宵露把碗一放,道:“去看看!”
白沐笑着把她的外氅給她披上,提醒道:“別急,小心着涼!”
藍宵露裹好外氅,走到大院外,只見黃嬤嬤,葛嬤嬤衆人都是喜眉笑眼的,還有四個家丁在擡着東西。
她看着黃嬤嬤那得意的揚眉吐氣般的笑容,心裡真想給黃嬤嬤點三十二個贊,黃嬤嬤太有才了,也太瞭解她的心意了。她這搭梯子的可沒想到結果這麼出人意料。
看看黃嬤嬤都弄來了些什麼:葛嬤嬤正往小廚房方向搬的,那不是瑤柱,乾貝之類的嗎?好像還有一對熊掌,那麼大的一包,怕不全是領的吧?
聽說王嫺婷的父親王丙春,身居四品,一直想要升官,現在好不容易攀上了燕王這個女婿,着實在女兒身上花了不少本錢,上好的東西沒少送。
要是黃嬤嬤真的把王丙春送給王嫺婷的小私房都給搬來了,估計王嫺婷這會兒應該在靜月院裡打小人了。
那邊黃嬤嬤抱着的是一大匹綢緞吧,居然是湖州絲綢。這個藍宵露聽說過,前幾天司城玄曦賞了靜月院三匹湖州絲綢,黃嬤嬤果然沒跟她客氣,直接搬來了兩匹。
那兩個家丁擡的,不是屏風麼?鶴嘯九天屏風,看那精緻程度,應該價值不低。
還有……還有……
看這差不多堆了半院的東西,藍宵露幾乎要笑噴了,黃嬤嬤,你確定你只是搬了十件八件東西,不是把靜月院全搬來了麼?
莫昌進來的時候,正看到衆人忙碌地把這些東西往各處搬走,他不自覺地吐了口口水,心想王妃果然狠啊。
剛纔對王爺彙報了這件事後,他原本不打算再來,但是才轉過迴廊,就看到這羣滿載而歸浩浩蕩蕩的人又回清月院了,他自己也不明白在擔心着什麼,竟然又走了回來。
黃嬤嬤看見藍宵露,忙迎上來,道:“王妃,你看我從靜月院搬來的東西,少不少了點?可是我們人手不夠,我還找大管家借了四個人!”
藍宵露忍笑道:“黃嬤嬤,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雖然側妃大方,覺得我清月院太過簡陋寒酸想多送我們一些東西,你也不能真的全要啊。還好只搬來這麼一點,我看夠了,意思意思也就好了,還真能領了側妃的情把她送的東西全搬來不成?”
莫昌幾乎踢掉自己的腳趾頭,只搬來這麼一點?你們就差把靜月院的牀和牆搬來了好麼?
藍宵露早就看見莫昌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莫大管家,今天真是累了你了,一趟一趟跑這麼偏僻的院子,我都過意不去了。白沐,咱們不是還有琉華雲山茶嗎?你去拿一斤來給莫大管家!”
莫昌忙道:“不用不用!”雲山茶可不是一般人能喝到的,王妃隨口就說一斤,定是不知道這茶的價值呀。不過,王妃隨手能拿出一斤,這手筆,倒真不是一般的大。
這琉華雲山茶並不是王府給王妃的配備,是王妃自己的私有。莫昌以爲是藍府陪嫁的東西,雲山茶雖然稀少,但藍成宣身爲丞相,每年也是能得皇上賞賜個兩三斤的。
他卻不知道,藍宵露這茶,卻是來自於荊無言。
荊無言想讓藍宵露去打通西啓與東夏的商路,曾說光是這種茶,就能讓她賺得數銀子數到手軟。當然也就送了她幾斤。
藍宵露平時喝茶少,基本沒怎麼動。
白沐對莫昌笑了笑,已經腳步輕快地進內院拿茶葉去了。
片刻之後,已經拿了茶葉出來,果然是上等的琉華雲山茶。白沐很機靈,並沒有封好,還留了些茶葉在外面,雙手奉過來給莫昌。
莫昌身爲大管家,也打理王府的一些生意,自然有眼力,知道這琉華雲山茶分爲上中下三品,即使是下品的琉華雲山茶,也是一兩黃金一兩茶,何況這上等的茶葉,更是可遇不可求啊。
莫昌趕緊推辭道:“不不不,我不能要,這太貴重了!”
平時得點主子的賞賜什麼的,原本很正常,但這茶葉卻實在太稀有,他委婉地半推辭半提醒地道:“王妃這是在搬東西呢?王爺下朝回來了,這會兒往靜淵閣的方向去了,保不定一會兒會來,王妃這茶還是給王爺留着吧!”
藍宵露笑道:“琉華雲山茶我這裡雖然不多,但還是有一些的。大管家儘管拿去,我們搬來清月院,以後要勞麻大管家的地方多了。原本該請大管家喝杯茶的。拿着吧!”
莫昌見她眼眸靈動,想來是聽懂了自己的意思,於是也不再推辭,收了茶葉。
藍宵露揚聲道:“這院子裡亂糟糟,大家動作快一點兒!”
黃嬤嬤指揮着幾個人分工合作,很快,院子裡散着的各種東西都搬走了,又空落下來。
莫昌拱手道:“不打擾王妃休息了!”
藍宵露略略頷首,淡淡笑容中帶着一絲感謝,在謝謝他的好心提醒。
看着已經空了的院子,藍宵露笑道:“大家辛苦了,各自散了吧。”又道:“葛嬤嬤,看來今天小廚房添了不少上好的材料,那你晚上就辛苦一點,讓我們嚐嚐你的好手藝!”
葛嬤嬤興高采烈地道:“是!”
藍宵露緩緩轉身往內室走,白沐有些擔心地道:“小姐,要是王爺真的來了……”
藍宵露滿不在乎地道:“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