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你以爲留我在身邊做個丫頭就算報恩,既然你身爲太子,留在你身邊的確是很多人奢望的,但是,我纔不要這樣的報恩方式。
我要的,只是一紙通關文書,一條連通東夏與西啓的商路。
藍宵露在救端木長安時,並不知道他的身份,即使在端木長安找到她並許以留她在身邊時,她也並不知道面前的是西啓國的太子,當然,即使知道,她也不會在意。
她原本以爲,她和端木長安再也不會相見,她救人只是本着人道主義,俠義精神,不能見死不救,卻沒想到,現在卻要去西啓,她想要的通關文書,就掌握在端木長安的手中。
只要端木長安有一分念舊情,她便多一分機會,但是她不能存着僥倖的心思,荊無言也提醒過她,端木長安不是一般的人,別抱不切實際的幻想。
兩人騎在馬上,交談不多,一路奔行了幾十裡,到了傍晚,仍然還沒有出湖州地界,藍宵露明白,還是自己拖了兩人的行程,要是以荊無言的騎術,怕是已經到了雲州吧。
這時,兩人經過一個市集,荊無言道:“咱們今天就在這裡打尖!”
如果是他單獨一人,他是不介意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他從來知道時間就是金錢,效率是商人珍之重之的財寶,但是現在不一樣,有藍宵露隨行,他卻不捨得讓她披星戴月。
而且,他看到,雖然藍宵露在咬牙苦忍,但是她坐在馬上的姿勢已經越來越難看了,這說明她已經不像先前上馬時候的適意,也許一路的奔行,因爲力道控制不當,姿勢配合的細微差距,她已經吃了不少苦頭。
但是,他卻無法問。
騎馬傷的是兩股,他最初騎馬的時候,深有體會,兩條大腿內側,磨起一層水泡,甚至去掉一層皮,不要說碰生水了,就是冷風一吹,也會刺痛難忍。
好在現在是冬天,穿得比較厚,而他又多墊了一層軟墊。
他不知道藍宵露現在的情況,她的皮膚磨破了嗎?破損嚴重嗎?
當他提出在這裡打尖時,他明顯看到藍宵露的神色一鬆,那是鬆了口氣的表情,她果然在強撐。
對於別的女子,他可能覺得這是矯情,但是他卻知道,藍宵露並不是在矯情,她是真切地想早一點趕到西啓,對於這條商路,剛開始藍宵露的態度是模糊的,當然,這也緣於她只是初入商門,對一切不太瞭解,更不知道這樣一條商路會帶來怎麼樣的商機。
當桃花閣易主,成爲藍宵露的產業時,藍宵露的心態就發生了變化,她用心經營着這個別人眼裡不齒的青樓事業,把桃花閣經營得別開生面,男女不論,老少不拒,卻已經不是低俗的尋歡作樂了。
那時,藍家因爲四女兒的婚事,也許家宅內部的關係很微妙,藍宵露從一個受盡欺負,無人在意的三小姐,極端的劣勢裡,竟然能博得長兄的好感,甚至次兄的支持和幫助,這中間她用了什麼手段當然是不足以對外人道,但是她的心態卻慢慢成熟,考慮事情已經不再是當初做掮客時那樣的單純無風險的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型。
她已經知道大風險裡有大機遇。
從藍成宣手裡拿到雲青婉的休書,與其說是她的一次謀算,不如說是她的一次生意。她用做了籌碼。
她成功了,即使在外逃的時候,她仍沒有放棄她的生意經,藉助自己的幫助,成功地從玄曦的手中拿到了天香樓。
從此後,藍宵露在一定程度上,已經使路三這個身份扶搖直上,成爲一個富有的商人。
身入商門,心也開了竅,她終於把目光投向這個他早就提議過的東夏與西啓的商路上了。
兩人在舊宅裡商議的時候,荊無言就感覺到藍宵露心中的熱火。
她是勢在必得。
如果撇開司城玄曦的這層關係,荊無言不否認,藍宵露是最有望從端木長安處拿到通關文書的人。但是,有些東西,卻是撇不開的。
她畢竟是燕王妃啊。
荊無言做夢也想開通這條商路,這是他已經籌劃了近兩年的事情。但是現在他並不樂觀,不過,他仍是非常樂意跑這一趟。
他想,唯一知道藍宵露是路三,並且擁有那些產業的,唯一知道她怎麼一步一步建立起自己的產業的人,就只有自己了吧?
那麼,他算不算擁有與她甘苦共享的秘密?如果有這一種的千里並行,他日,酒後夢裡,是不是也會多一些可供回味的甜蜜?
藍宵露並不知道荊無言這時候心情有多複雜,她在那家叫“悅來”的客棧門前跳下了馬,早有小二殷勤地迎上前來:“兩位客爺,住店啊?本店有乾淨的上房,長時間供應的熱水和熱茶,保您住得舒服!”
藍宵露一邁步,腿就輕輕地顫了一下。她咬了咬牙,停了一下再開始走。先前在馬上感覺到腿磨破皮時,她便深刻地體會到荊無言說只能騎一兩天馬,第三天要換馬車的話。
原來一整天騎馬真不是什麼人都能承受的。
她咧了咧嘴,把馬上的飯店拿了下來,將繮繩扔給小二,道:“幫我們餵馬,另外,訂兩間上房,要挨着的。”
這時候荊無言也已經下馬,他沒有說話,只是關切地看着藍宵露。她皺眉咧嘴的樣子,自然全落在他的眼中,他心中涌過一絲憐惜,但是並沒有出聲。
小二應聲道:“好嘞!”牽了馬屁顛顛地送去旁邊馬廄繫好,又撒上一把草料,這纔回頭招呼着兩人。
一般客棧都有馬廄,這客棧的馬廄在右後邊,這小二跑得飛快,竟沒有讓藍宵露和荊無言有等待的感覺。
小二殷勤地迎着兩人進了客棧,前院是吃飯休憩的地方,有些客人在喝茶,也有些人正在吃飯閒聊。
這時候雖然不是正飯點,但是荊無言和藍宵露的確都還空着肚子呢,看見這客棧裡也包飯食,藍宵露很滿意,她感覺一天下來身子骨有點散架的感覺。全身都很疲累,都是被馬兒給顛的。
這讓她無比懷念現代的的士和摩托車,就是公交,雖然人擠一點,也不至於受這樣的罪呀。
小二很伶俐地問道:“兩位客爺想必還沒吃飯吧,本店裡有一些小菜炒得很不錯,兩位何不嚐嚐?”
藍宵露道:“看你嘴這麼甜,聽你安排吧!”
她回頭看一眼荊無言,笑道:“荊大哥,怎麼樣?”
“好!”荊無言笑着點了點頭。出行在外時,他對於吃食並不挑剔,但是對住處的潔淨要求比較高。
小二一邊把兩人往飯桌邊引,一邊道:“兩位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有錢人家的少爺氣質就是不一樣。我領兩位爺到雅間去。”
藍宵露左右看了看,心想就這地方還有雅間麼?
小二很快解了她的疑惑,原來他口中的雅間,就是那大堂右邊比較空的位置,既無遮攔也無特別,在那位置坐着的確安靜許多,不過每個人要多收十個銅板。
小二作勢用袖子擦了擦凳子,招呼着荊無言和藍宵露坐下。
藍宵露剛一挨凳,眉頭頓時一皺,似乎想站起來,一擡眼,正接觸到荊無言關切的眼神,她訕訕一笑,暗中咬咬牙,又坐了下去。
荊無言大概知曉她這更加因爲什麼,但是藍宵露不說,還在硬撐,他也不便多問,只裝着看向別處,免得藍宵露尷尬。
晚飯很簡單,炒了兩個小菜下飯,味道很普通,藍宵露的午飯光顧着抱不平了,吃到一半就下了桌,這時候早餓了,吃了滿滿一碗飯。
荊無言吃飯一慣的優雅,但速度並不比藍宵露慢多少。
吃完飯後,小二就領着兩人去上房。
房間在後院二樓的天字號房,小二介紹道:“兩位客爺,這兩間房是小店最好的房間了,牀上被褥全是新換的。”
荊無言走進房中一看,那些被子果然是新的,他心中比較滿意,看向藍宵露,藍宵露笑了笑,她累得很,最主要是疼得很,看見那牀,就直想撲過去,要不是考慮到風塵僕僕,睡着不會舒服,她連一動也懶得動。
她道:“小二,幫我準備熱水!”
小二伶俐地道:“客爺是要洗腳嗎?”
“我要沐浴!”
小二怔道:“這大冷的天……”
荊無言道:“別磨蹭了,快去!把房間城的暖爐先點起來,房間裡溫度不可太低!”
小二立刻換了笑臉:“好嘞,我這就叫人把浴桶擡到您房裡,再擡兩桶熱水來,保證您洗得舒服。”
小二走後,荊無言道:“你早點沐浴了休息,咱們房間是相鄰的,有什麼事直接叫我!”
藍宵露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她走進自己的房間裡,把包裹放下,疲憊讓她還是忍着不適坐在椅上,從膝蓋以上的大腿內側,一陣陣地疼,一定已經破皮了吧?在這麼隱秘的地方,荊無言又是男人,她連叫苦也不能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