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霄本想推辭,但是荊無言死活不肯佔這個便宜,他覺得,光是東夏到西啓的這條商路,雲霄肯分他一杯羹,已經是很夠義氣了,她便只能收回來了。
見她說走,莫朗等人一個個藉口溜得飛快,他們都是身負武功的人,連輕功身法都用上了。雲霄哭笑不得地發現,她這句話音才落地,屋子裡就只有她和司城玄曦了。
這是神馬速度?
莫毅那些傢伙又故伎重施了,每當談完事,他們都是一個個腳底抹油溜得飛快。
司城玄曦拉住她:“別走了吧,這裡也是你的家!”
雲霄側頭看他,似笑非笑:“不走?那我住哪兒呢?皎月院?清月院?可是,那都是燕王妃住過的地方,你的家,是燕王妃的家,不是我的!”
司城玄曦無可奈何地道:“跟我你還要分得這麼清楚麼?”
雲霄笑了笑,道:“你說要我給你三年,你不再是燕王,我可是認真聽了。”
司城玄曦苦着臉道:“雲霄,真拿你沒辦法。”
雲霄只是彎了彎嘴角,沒有說話。走出停雲閣,樓下,趙雷等在那裡,雲霄公子高挑挺拔,丰神如玉;趙雷冷冽孤峭,眼神寒涼。這一主一僕,就那麼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
停雲閣院外,莫昌早已候着了,他在看到雲霄時,仍和有幾次一樣,覺得很是眼熟,不過現在的雲霄,不但一身男裝,而且脣上還貼了兩撇小鬍子,他便只以爲是以前哪裡見過,萬沒有和王妃聯繫到一起去,低斂了眉眼,恭聲道:“雲公子,請!”他只知道面前這位姓雲,還不知道這是雲家的少主。
他是負責在這裡送客的。
司城玄曦已經回府的消息要重重封鎖,暫時還沒有透露出去,因此,這幾天司城玄曦雖然在燕王府裡,卻並沒有露面,一直在停雲閣中,一半是暗中籌劃,一半是養傷。
他不在府裡時,府裡的一切運轉並沒有停頓,莫昌也經常宴客或是與商戶往來,或者是一些與朝堂相關的事,雖然由莫昌接待進來,卻是送進停雲閣中,由莫啓處理。
因此,燕王府裡客人來去,並不是什麼稀奇事。剛開始時,靜月院的果兒和陳嬤嬤還會不時打聽什麼,但是司城玄曦三年不回,失望次數太多,她們打聽的心也淡了。
雖然回去之後會面對王嫺婷又怒又怨的眼神,可是那也不是她們能夠改變的,唯有更小心地照顧,更用心地侍候,不讓自己成爲側妃出氣的對象。
但是今天,司城玄曦卻走出了停雲閣,不但走了出來,還很高調地追上雲霄公子,有說有笑地送到了府門。
第二天,三年缺席朝堂的燕王爺司城玄曦,突然出現在朝堂上,他的出現,讓所有人震驚。
雖然,他只是一個閒散王爺,似乎無關緊要;雖然他不掌兵權不掌政權,手下無兵手中無權,可是,他的出現,愣是讓很多人都感覺到這朝堂的氣氛壓抑之極;雖然,他只是不動聲色地站在那裡,但是,平時皇上或監國太子沒到時,朝臣們偶爾也會寒暄幾句,互相吹捧招呼之類,今天,因爲司城玄曦的到來,竟然詭異地沒有任何的聲音。
首先臉色一變的,是藍成宣。
司城玄曦見到藍成宣時,當着滿朝文武,施然上前,深施一禮,叫道:“岳父大人!”
藍成宣就有點想哭了,不帶這樣的,家裡那個天天堵着府門求親的混帳小子還沒有打發,這兒這個三年不見的“女婿”又回來了,而且,竟然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叫自己岳父。
他應這一聲,心裡發虛。
太子定計派人四處追殺司城玄曦,他不但是知情者,也是參與者。雖然爲了一個女婿打壓另一個女婿顯得有點不地道,但是,他的心裡,藍芙蓉纔是他真正的嫡女,有着強大的孃家關係的鐘敏儀纔是他的正妻,至於雲青婉麼,且不要說他已經休了,就算沒休的時候,他心中也有些彆扭和忌憚。
只有他最清楚,當初爲什麼非要娶雲青婉爲平妻,爲的,不是那股子清新如蘭的優雅,不是爲那股子不沾塵埃般的純真和少女真情。
他是曾經驚豔,曾經動心,但是他震驚的是與雲家老父雲山古的一番交談,覺得這個私塾先生竟然胸有溝壑腹中錦繡。
他太明白一些懷才不遇的讀書人,雖有大才,或爲出身,或爲際遇,或爲機運,或爲本身性格,或爲傲骨,或爲清名,不能爲朝中所用,最後埋沒山野與草木同腐的事了。
他覺得他是遇到的是一位落魄文士,空有治國之策,卻沒治國之運,所以,他與雲山古促膝長談幾天之後,就想把他籠絡收爲己用,可是探過口風,才知道這位雲山古性子傲然,甘願淡泊,是絕不會去他家幫助他的,這才把主意打到他的女兒身上。
一個帶着山野清新氣息,又有大家閨秀氣質和才情的女子,若能娶了,便能得岳家之助,這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只是他沒想到,他娶是娶了,得到的,卻只是幾個錦囊,和十年太平丞相的承諾。
尤其是,成婚之後不到半年,他再派人去接雲山古時,雲山古竟然已經遠離了那個村子,再也尋不到蹤跡,哪怕是他出動了藍家所有的消息網,也沒有查到這個人。
當遍尋不到雲山古時,他便放了心,也許那個老不死的,是客死異鄉了,不然,能不看看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女麼?
他對雲青婉既然不是因爲愛而娶,自然也就會因爲有新人而忘舊人。
既然不是因爲愛而娶,又不如鍾敏儀這般有強大的孃家助力,他自然也不會看重,對藍宵露,更是忽略,哪怕三年青雲路,十年太平丞相,雲山古做到了他說的,他也認爲,這其中僥倖的成份居多。
在心裡,司城玄曦這一聲岳父,他聽着是很刺耳的。
尤其是,自己參與了太子制訂的這個殺弟計劃,而他,竟然沒有被殺,還毫髮無傷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
藍成宣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羞惱有,暗恨有,懊喪有,無奈有……
真是命大,這樣也不死。
好在他這些年官場歷練,早已經臉厚如城牆,不動聲色地應付了幾句,不親熱,不冷淡。
這時候,齊王來了。看見司城玄曦,司城豐元很驚喜地道:“五皇弟,你終於回來了!你這傢伙,出門遊歷,一去就是三年,讓皇兄我好生想念!”說着,親熱地上前去,抓住他的肩,上下打量,一副友愛的樣子。至於他心中是怎麼樣在罵娘,問候了他派出的那些的多少輩祖宗,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司城玄曦亦是微笑,道:“二皇兄,久違了!我閒雲野鶴慣了,倒叫皇兄爲我操心,我如何能安!”
司城豐元哈哈一笑,又用力在他肩上一拍,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父皇身體不適,咱們兄弟正應該齊心協力協助太子,你可不能再偷懶跑掉!”
這話說得既誠懇又親切,既真摯又動情,不動表情,動作,眼神,都很到位,甚至連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也恰到好處地表現了他見到皇弟時的“激動”和“興奮”,實是在好一副兄友弟恭圖。好像他真的是一片誠心要襄助太子一樣。
司城玄曦道:“太子仁厚有德,敦敏穩重,二皇兄賢名冠朝中,有威望有本事,有二皇兄襄助太子足矣。我遊歷三年,心境懶散,對朝中之事也一無所知,可幫不上忙。”
司城豐元笑道:“五皇弟說哪裡話?咱們都是骨肉兄弟,你不出力可不成!”
這時候陸續來到的朝臣們,那些不明真相的外圍官員,無不爲兩人的兄弟之情而感嘆,人說皇家無情,誰說的,你看這齊王和燕王,感情多好?
不過,像藍成宣這樣的老狐狸,自然是一眼就看穿兩人的虛情假意,只在心中暗暗冷笑。
接着,是秦王來了。
司城建元一見到司城玄曦,眼睛瞬地瞪大了,驚喜地道:“五皇兄,您回來了?”
同樣是驚喜,司城豐元的是假,司城建元的是真。
對於司城豐元來說,司城玄曦是他的障礙,對於司城建元來說,司城玄曦卻是他的助力,或者說,擋箭牌。有這個五皇兄頂在前面,他不會那麼首當其衝,就要安全得多了。而且,自己現在勢力單薄了一些,要是五皇兄能夠爭取過來,那絕對是一大助力。
但是,他也沒想到,他派出了那麼多人尋找,準備先暗中建立一種同盟關係,可是,他的人卻空手而回,這位五皇兄,就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了京城,出現在朝堂之上。
所以,他和司城豐元都驚了一跳。
司城豐元虛情假意地展現了自己是個多麼友好的皇兄,而司城建元發自內心的幾乎是歡呼雀躍的神態,看似真情流露,其實,中間又包含着多少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