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溪拿起餐布,擦擦嘴。現在她已經可以安然地跟曲沐陽和簡靜茹在同一張餐桌上用餐,而且旁若無人,淡定自如。
岑溪已經暗暗在心裡下了決定。她不想再糾結曲沐陽,糾結簡靜茹,糾結這所有的一切。她心裡有了更加渴望的東西,有目標了,她就會用盡全力去追求,其他的就隨它去好了。
“我要跟你說件事。”她看向曲沐陽。
“有什麼事非要在餐桌上說?”曲沐陽不悅地皺眉,其實他倒不是奉行什麼食不言寢不語,只是這些天岑溪對自己的態度同自己對她如出一轍。
他是故意冷落她的,可她竟然也敢對自己甩一副冷臉。
“我也不想在餐桌上講,但其他時候你也得給我見你的機會不是嗎?”她臉上還是掛着乖巧得體的笑,嘴裡蹦出來的話卻不敢恭維。
是的,她就是要改變自己的生活,改變自己的人生。她一直跟那個叫藏色崗日的hiker保持聯繫,她漸漸認識到那纔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她才知道原來自己對自由的渴望是那麼深!
不想再顧忌什麼,害怕曲沐陽對自己做些什麼,害怕自己有一天像垃圾一樣被丟掉,害怕這個恐懼那個,不,這樣的人生讓她身心俱疲!
她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要改變這一切,她要把自己的人生握在自己手裡,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她不再是那個膽怯懦弱的小女孩!
不理會要發作的曲沐陽,她繼續說:“暑假我要參加山區支教小隊,爲期一個月。“
曲沐陽把餐具狠狠拍在桌上,“不準!“
“我已經報名了。“
“我說,我,不,準。“
“我不是在徵求你的同意,只是告訴你一聲。”岑溪擡頭迎上曲沐陽燃着怒火的眸子。
曲沐陽瞳孔一縮,“誰給你的膽子敢這樣對我說話?!”
“沐陽,這麼兇幹嘛?”簡靜茹輕拍他的肩膀,“小溪長大了,難免會有自己的想法嘛,你不能讓她像洋娃娃一樣什麼都聽你的吧。”
曲沐陽走到餐桌的另一頭,在岑溪身前站定,捏住她的下巴,力氣大得幾乎捏碎。
“我再說最後一遍,我不準。如果你一定要違逆我,那我就訂製一套白金的鎖鏈把你鎖在房間裡哪也去不了。不過是幾天不提醒看來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記住,我要你是個洋娃娃你就得是個洋娃娃。”
岑溪這些天一直在修煉地就是把對曲沐陽的全部感覺——恐懼,憎惡,依賴,悸動,所有的一切通通關掉。
所以此時的她已經可以鎮定地面對怒氣中的曲沐陽,一個可以自愈母親燒死小三又自焚的心理障礙的女孩,她有比任何人都強大的內心,只要她的目標夠堅定。
“沐陽,這樣對一個女孩子不夠紳士吧,算一下小溪暑假的時候我們應該在歐洲吧,她一個人留在家裡會無聊的,不如就讓她去好了。”簡靜茹走過來,拉住他攫住她的手,笑意盈盈地勸道。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岑溪在心裡冷笑,表現得還真善解人意呢,已經以這裡的女主人自居了呢。
簡靜茹的插手讓曲沐陽皺了眉頭,但他並沒有把自己的不悅表現出來,依言放開了握住岑溪下巴的手。
岑溪揉揉發紅的下巴,朝簡靜茹一笑,“還真是謝謝簡小姐了呢,我吃好了,你們慢用。”
不就是演戲嗎,她陪他們演,至於她背地裡幹什麼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
“這可是我們的岑大美女第一次參加我們班的活動呢,怎麼說也得給我們獻上一曲不是?”班長苗昕這一句說出了包廂裡所有男孩子的心聲。
三年了,岑溪從來沒有參加過集體活動,這一次跌破大家的眼鏡,她竟然主動要求參加。
岑溪在孤兒院的三年根本沒有足夠的教育條件,那些不知從哪裡請來的老師對這些孩子就是敷衍。被曲沐陽帶走後,十歲的她當然不能從一年級開始上起,於是曲沐陽便請了家庭教師教她,一直到十四歲。
岑溪渴望能像其他人一樣到學校上學,跟很多同學在一起,交一些朋友。在她的一再哀求下,曲沐陽才同意,根據她的程度,直接送到高一插班。
可是她還是太天真,曲沐陽對她管得極嚴,她放學就得馬上回家,不能參加班級活動,不能去同學的生日party,不能接受逛街的邀請,直到大學都沒有變。
所以,她沒有朋友,從沒有。
現在她既然決心要掌控自己的人生,做自己想做的事,跟同學一起出來K歌這麼盼望已久的事情怎麼能再拒絕?
“好啊。”她朝苗昕一笑,接過麥克風。
一曲終了,贏得滿堂喝彩。本來男生們就算自己女神唱的魔音穿耳也會鼓掌,可沒想到岑溪人長得好看,歌也唱得好聽。
“唱得真好啊,今天幸虧沒缺席不然就沒有這個耳福了!”
岑溪溫和一笑,“這裡的設備很好,唱起來很舒服。“
苗昕笑得更意氣風發,“這是我叔叔開的,是S市上數的娛樂會所,今天剛好這一間沒有被預約,我就像乾脆我們在這玩好了,機會難得嘛。“
在座的沒有幾個見過這麼豪華的排場,本來還在心裡奇怪,甚至暗暗盤算自己錢包掏空了夠不夠湊份子,一聽班長這話,都放下心來。
看着苗昕在岑溪面前大獻殷勤的樣子,大家心裡都明白了,苗昕也是想給自己加分討美女歡心呢,平時聚會怎麼不見他這麼大方,看來今天他們都是沾岑溪的光呢。
一時間,男的心裡酸酸的,女的心裡更是酸酸的,氣氛微微僵住。只有苗昕想在岑溪面前表現,拿着麥克風,挑了首自覺拿手的情歌唱了起來。
岑溪喝了一口面前的蘇打水,她隱隱感覺到包廂裡詭異的氣氛,有幾個女孩子擠在一起,邊看她邊咬耳朵。
她覺得這氣氛弄得自己渾身不舒服,便告訴旁邊人自己要去洗手間,遁了出來。
在臉上潑了兩把冷水,她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明明是那麼一張年輕的臉眼裡卻是於年齡不符飽經世事的滄桑。
想想包廂裡她的那些女同學,或許姿容只是一般,但從裡到外都散發着朝氣,就連嫉妒起來也帶着年輕女孩子獨有的可愛。再想想那些對着自己這張臉大獻殷勤的男孩子,呵,放着那些可愛單純的女孩子不去追卻對這副皮囊感興趣。
朝着鏡子裡的自己聳聳肩,做了個鬼臉,便重新整理好心情走出洗手間。
迎面便看見等在門口的苗昕,她面上微微一僵,馬上又調整好表情。
“看你還不回來,就出來看看。“他笑着想虛攬她的肩,被她不動聲色地閃過。
“謝謝啦,我們回去吧。“
苗昕有點不高興了,他本來就是個紈絝子弟,家裡有點小錢,能進大學也是有點貓膩的。從第一眼看到岑溪,他就動了心思,岑溪答應出來一起玩,他軟磨硬泡求了叔叔好久,才得以在這個高檔會所聚會,博美女歡心。
“不着急回去,裡面太吵了,我們在這聊聊天。”
在岑溪看來,昏暗的走廊實在不是個適合他們這種泛泛之交聊天的地方,但他畢竟是主辦人,也不好意思生硬地拒絕。
“暑假馬上就要到了,我要到我爸公司實習,小溪想不想來?這是個很好的鍛鍊機會,而且我爸公司待遇也很好。”
“謝謝,不用了,我暑假已經有安排了。”岑溪被那聲小溪雷了一下,客氣地敷衍。
“哦,什麼安排?或許我可以抽出一些時間陪你啊。”
“不必了,”面對這樣自說自話的人,岑溪覺得自己還是直白點好了,“說實話,我們還沒有熟到那個程度不是嗎?”
苗昕被噎了一下,臉上無光,心裡微微有些惱火,但面上還是維持着笑容。
“我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吧,我在追你啊。“說着,他擺出一副自以爲最真誠的笑容,拉住岑溪的手說,”岑溪,我喜歡你,喜歡你很久了。“
岑溪沒料到被他抓住了手,猛地抽回來,被曲沐陽養了十年,她別的沒學到,他的潔癖她倒是學到了。
“我想我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如果他不動手動腳,也許她還會委婉地拒絕。
苗昕心裡的怒火立馬被點着了,還沒有誰敢這樣拂過自己的面子。自己今天費勁心機就算追求不成,也不能就這麼算了!
他抓過剛剛被她掙開的手,把她帶進懷裡,不顧岑溪的掙扎,臉就貼了上去。
岑溪掙扎不開,擡腳狠狠踩在苗昕的腳背上。誰知更加激怒了他,更是不管不顧地親上來。
眼看就要一親芳澤,苗昕卻感覺一股大力從背後扯開自己。
好可怕的男人,苗昕艱難地嚥了下口水,只是站在那裡就給他巨大的壓迫感。
曲沐陽。岑溪一愣,最近自己被他救的次數有點多。
曲沐陽看着眼前敢動他的人的男孩,心底生出一股想撕碎他的暴虐。
“你,你是誰?不要多管閒事,這家會所是我叔叔的!“看着眼前如修羅的男人,苗昕強自鎮定。
曲沐陽面上浮現出冷冷的笑,苗昕甚至還沒有看清他的動作,便被踢中膝蓋,整個人跪倒在地。
“苗致遠?哼,我也得把他放在眼裡!“他冷笑一聲,擡腳踩在他的臉上,”今天我就替他給你上一課,有些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苗昕吃痛地慘叫,岑溪在一邊看着,想了想還是開口。
“他已經受到教訓了,放他一馬吧。“
曲沐陽不悅地看了她一眼,“你的帳我還沒跟你算呢,呆在一邊,別插嘴。“
“今天是班級聚會,他是班長也是主辦人,我的同學都看着呢,如果他出了什麼事,我很難做。“
“就學會了出來鬼混?這樣的學不上也罷了!“說着,腳上的力氣更大了一些。
“我只是參加集體活動而已,我二十歲了,這是我的自由。“
曲沐陽看着倔強着高高仰着臉的女孩子,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不再是唯唯諾諾的樣子,敢反抗自己了?就是那晚之後!
那晚他在身體前所未有的滿足裡失控了,那副嬌小的身子比他想象的滋味還好一百倍。但他在冷靜下來後,果斷選擇了冷落她。事情已經出離了他的掌控,他發現自己漸漸不再把只是她當做一件有趣的玩具,她對自己的影響力越來越大。
這一切,他都不允許發生!他可以寵她,可以把人人豔羨的一切給她,但前提是不能給她一絲感情。
在一切失去控制之前,他必須阻止。於是他冷落她,把她推得遠遠的。但沒想到從那之後她竟然像變了一個人,對自己這麼放肆?!
“那我來告訴你,我想把他怎樣就怎樣,這是我的自由。“腳從地上的人臉上移開,毫不留情的一腳踢在他的下體。
“曲沐陽!“十年來,她第一次直呼其名,”我不再是那個時刻察言觀色,唯恐惹你生氣的岑溪了,今天你救了我,我很感謝,但從今以後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岑溪想既然自己下定決心擺脫曲沐陽,今天是個機會,不妨把話挑明。昏暗的走廊裡,她的眼睛裡卻流光溢彩,如果是熟識她的人,會發現以前的岑溪美則美矣,卻彷彿精緻的洋娃娃,而此刻的岑溪卻因爲勇氣和堅定,有一種生氣的美。
但顯然曲沐陽沒有什麼心思欣賞,他放開腳下的人,兩步走到岑溪面前,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再,說,一,遍。“他的聲音像淬了毒的刀子,陰冷低沉。
“我說,“她呼吸微微有點困難,但還是儘量把每一個都吐清,”我要離開你,你十年的養育之恩那個晚上我已經還了,從此之後我是我,你是你。“
她這個人都被提起,喉管上的大手似乎隨時都可能一用力就要了她的命。
“還輪不到你叫停,只有我不要,誰給你的膽子敢說離開我?“他的臉靠近她的,幾乎貼在一起,”還有你以爲你是誰,就伺候了我一晚上就還了我十年?“
岑溪被掐得說不出話,但眼神還是那麼執拗,沒有一絲求饒的意思——以前的她有多麼軟弱,現在的她就可以有多強硬!
曲沐陽的手一點點收緊,牢牢地盯着她的眼睛,想從其中看出一絲退縮。
“曲少?“就在岑溪感覺頭都暈眩了的的時候,一個聲音從走廊另一頭傳來,接着是凌亂的腳步聲。
“叔叔!“地上的苗昕像見了救星一樣大喊。
苗致遠看着面色鐵青的曲沐陽,再看看地上傷得不輕的侄子和被曲沐陽掐得快窒息的女孩,一時間頭痛不已,苗昕這個不爭氣的玩意,怎麼惹上了這麼個大人物?!
“曲少,這是······?“他小心地陪着笑臉。
“問問你侄子幹了什麼好事。“他看都不看那張笑成一團的臉,手一鬆,岑溪無力地跌落在地,捂着脖子,不住地咳嗽。
苗致遠狠狠橫了苗昕一眼,轉頭對着曲沐陽又是一臉討好的笑,“小孩子不懂事,曲少多多包涵,多多包涵。曲少今晚好好玩,都記在我的賬上,算我替小侄賠罪。“
“我缺那幾個錢,這樣就算賠罪,苗老闆是看不起我?“他陰冷而傲慢的聲音微微上挑,帶着危險的味道。
苗致遠擦擦額頭上的冷汗,“是我失言,是我失言,曲少不要放在心上。那曲少看這怎麼辦合適?“
“我今天沒心情跟你廢話,規矩還得我來教你不成?“說完,不再理會他,粗魯地從地上把岑溪拽起來,轉身大步向前。
“放開我!“岑溪的聲音有些虛弱,但還是那麼堅定。
曲沐陽無視她的掙扎,徑直把她拖到門口,泊車小弟早已把車準備好了。
隨手把岑溪扔到後座上,“想離開是吧?好啊,先把欠我的還清,只是那一晚上可值不了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