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姜月靈這麼問,金氏眼珠子一轉,還好她早預備了後手,就防着出點什麼意外狀況呢。她打開食盒蓋子,拿出了放在底下一層的東西。
“這是我嫁給相公時候帶過去的嫁妝,有幾張地契和鋪子的文契,我們孃兒倆也不懂經營,希望大伯能找人幫我們照看一下。”金氏不禁佩服自己想得周全,就算今天勾引葉景城不行,若能辦成這件事,也是很好的。
綰翎淡淡地朝她掃了一眼,不冷不熱地說了句:“早先聽聞叔叔家過得艱難的時候,就連堂姐生病都請不起大夫。”
這句話一出,金氏的臉面頓時就有些不好看了,臉皮抽搐了一下立馬就扯着手絹抽泣道:“就是啊,所以說我們不懂打理嘛,當時鋪子裡一點兒現銀都收不來,差點就連累了綰莀。”
看着她惺惺作態,葉景城也不想跟她多囉嗦,經剛纔之事,他對這個弟妹的印象算是徹底毀了。但畢竟外人不知道啊,更不可能把這件事拿出去張揚,金氏至少名義上還是葉家的親戚,能幫的還是要幫的。
見葉景城開口要說話,綰翎擔心他一口應下,搶先道:“嬸嬸,您這主意是不錯,自己不用花半分心思,藉着葉府的勢坐等收錢就成,萬一要是賠了還能賴到父親頭上。”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但現在又有誰會幫金氏說話呢?金氏張嘴就哭喊道:“哎喲,可憐我那早死的相公啊,現在你一個人去了,留下我們娘倆受苦啊!就連個黃毛丫……晚輩都不把我放在眼裡啊!”
這就讓葉景城夫婦更加不滿了,姜月靈在旁冷冷看着,綰翎接着道:“侄女我話還沒說完呢,嬸嬸何必急着哭喊。我的意思是說,親兄弟明算賬,您要父親找人幫您打理產業也可以,但我們要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地記下來,並找人做見證,免得到時說不清。”
“綰翎說的沒錯,牽涉到銀子的事,最好還是說清楚得好。”葉景城眼睛一亮,綰翎跟他想到一塊去了,這金氏的人品實在是讓人信不過,還是小心爲上。原本他還有點礙於情面覺得不好說,可既然燃料已經說了,他當然不會去駁斥女兒。
金氏一愣,沒想到這對父女會這麼說,轉了轉眼笑着道:“哎喲,大伯和侄女兒這是說的什麼話,大家都是自己人,難道我還信不過大伯麼?”
“你信不信得過我們,我不知道,也不關心,可直接告訴你吧,我們信不過你。”綰翎說話絲毫不留情面,“嬸嬸,你若不同意呢,也不打緊,您就自個兒打理自個兒的,就當沒提過這件事。”
“老爺,不知你剛纔讓臨琛去叫我,是有什麼事兒?”姜月靈這時突然插了這麼一句。
葉景城哪有讓臨琛出去過,一聽就知道是金氏搞的鬼了,難怪她能進來。同時,這也提醒了他剛纔發生的事,原本還覺得綰翎說得有點過了,現在也不覺得了,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沒事。”
金氏一看情形不對,心中懊惱,她的心思還真就被綰翎給猜着了。到時分銀子的時候,她只要一口咬定少了,再撒撒潑耍耍賴,肯定能多訛一些。否則若是鬧了開來,絕對是葉府討不了好,難不成要讓人說,堂堂巡撫大人,竟然要剋扣自己死去弟弟的孤兒寡母的銀子麼?
“那就依大伯所說吧,記清楚了也好。”金氏不情不願地道,不過能掛在巡撫大人名下,多少能沾點光,她在心裡安慰自己。
“既然嬸嬸還有這麼多田產鋪子,那想必在外頭過生活也不是那麼艱難。”按說這事也就這樣了,葉景城本來想立即着手去辦接管的事,卻聽綰翎突然這麼說道。
衆人便都看向了她,姜月靈眼中有笑意閃過,便點頭道:“是啊,老爺,我看不如給弟妹她們在外面找處房子吧,畢竟一直住在咱們客院裡,也不是長久之計,多少有些不方便吧。”
最後幾個字很意味深長,金氏一下就急了,怎麼今天她打的如意算盤個個落空不說,好好的還會扯到這個問題上呢?這是要把她們娘倆趕出去啊?
“你大嫂說的不錯,這事我會託人儘快去辦的。”葉景城一口答應下來,不給金氏反駁的機會。今天的事他想想還真是有些後怕,萬一真要是跟金氏發生點什麼,那他甚至是葉府的臉也就丟盡了。
“爹爹,嬸嬸和堂姐畢竟是女人家,就算有些家產,到底在生活上還是有些難的,咱們能幫的就儘量幫着些。”這時,綰翎同情地看了一眼金氏說道。
哼,這算是打一棒子再給根胡蘿蔔麼!金氏氣得翻了翻白眼,但是轉念一想,聽這意思,葉府是要出資給她們娘倆買房子啊?沒錯!肯定是這樣的,必定是他們擔心她會賴着不走,所以纔想用房子來吸引她。
如果這樣的話,金氏心中一喜,那也很好啊!自己住一個獨立院子,就不用再和這麼多人一起住着,還要看葉府中人的臉色,自己當家做主,多痛快!雖然不能在生活花銷上佔他們的便宜了,不過她畢竟還有田產鋪子,也能過得很滋潤了。
一忽兒功夫,金氏的臉色已經是變了幾變,她露出十分感激的笑容,道:“那就多謝大哥大嫂,還有侄女兒了。”
既然雙方達成共識,葉景城就立刻安排人,對金氏的田產鋪子文契進行了記錄,一一比照覈實過後再入冊,又請了衙門的文書進行登記並見證。今後,葉府自然不會虧欠金氏她們,但要說佔多大便宜,也是不可能的了。
“還真是低估金氏的臉皮之厚度了。”綰翎陪姜月靈回住處,路上提起剛纔的事。
姜月靈想到她們剛進葉府的時候,金氏竟敢就弄來死老鼠冤枉她,再加上今天的事。看來這個女人,不只是心術不正,還是真正的厚顏無恥。“等你父親找到房子,讓她搬出去就好了。”
綰翎點點頭,想到上次給姜月靈把脈的事情,在側面看了她一眼,臉色似乎還不錯。但蔡媽媽說她一直在暗中查找,卻至今未能找出幕後黑手是通過何種方式下的毒,也就是說,其實姜月靈還是一直在攝入那種慢性毒藥。只不過最近她休息得好了,從外形上就看不大出來。
這人把握的藥量還真是非常恰到好處啊!綰翎眼神凜了凜,擡頭看到不遠處的雪針鬆,她頓時有了主意。
“母親,您知道那棵雪松是什麼時候栽下的嗎?看起來比別的松樹要大得多。”綰翎好奇地走了過去。
姜月靈就也跟上了,擡頭看了眼,有幾分感慨道:“我來的時候它就挺高大了。”
當年她剛嫁過來,那樣尷尬的身份,夫婿又總不在身邊,每次去正室夫人那請安,都會經過這裡。當時她還有幾分小兒女心態,常會傷春悲秋地想,這棵雪松與周圍的樹木那麼不一樣,是否也會感覺孤獨呢?
“難怪叫雪針鬆,母親您看,真的挺神奇的。”綰翎露出普通小女孩的純真好奇,拔下幾根松葉伸到姜月靈面前,興沖沖道,“翠綠的葉子頂端就如遠山一點雪白,尖尖的又跟繡花針一樣。”
姜月靈見她這樣,也笑了起來,伸手去接,一邊說道:“是啊,這松針還能泡茶,雪頂含翠就是擇最上等的雪針鬆,經過一系列複雜的工序,再與龍井嫩葉共同製作而成的,那可是一等一的好茶。”
“母親懂得真多。”綰翎故意說話吸引姜月靈的注意力,手上卻捏着那幾根最尖銳的松針向她的手刺去!
“哎呀!”姜月靈一聲輕呼,白嫩的指尖上就有血珠滲了出來。
綰翎立刻拿出帕子給她擦拭,口中連連道歉,“對不起母親,綰翎不是故意的,唉,我真是笨手笨腳的,趕緊讓大夫來看看吧。”她說着,一邊不動聲色地把帕子藏到了袖口裡。
看着她那很是愧疚的模樣,姜月靈反而還安慰她道:“不要緊的,只是一點小傷,幾句話的功夫都癒合了,何況找什麼大夫,你要真是過意不去,給我點藥抹抹就好了。”
“蔡媽媽,那你先帶母親回去,用清水沖洗一下,然後我過會兒就讓人送藥過去。”綰翎向蔡媽媽使了個眼色,蔡媽媽連忙點頭。
回到剪燭閣後,綰翎立刻拿出那塊沾了血的帕子,進了藥房。過一會兒讓木蘭送了盒潤膚香膏過去。這個時代醫療條件落後,要想憑藉血液查出那人所中之毒,尤其還是該種毒的分量微乎其微的情況下,難度是可想而知的。
檢驗血液需要一定時間,綰翎把姜月靈的血跡從帕子上,用藥物分離下來後,放到了器皿裡進行試驗,定期觀察。在這期間,她還有很多其他事要做,不管是金氏還是葉綰筠,但凡是侵害到她和她親人利益安危的人,一個都別想好過!
“爹爹,給嬸嬸打理鋪子田產和找房子的事情,你是交給福伯了嗎?”綰翎找到葉景城,直接說明自己的來意,“以後此事能否交由女兒來負責,有福伯把着關,遇大事拿不定主意的時候,我再來請教您,想來也不會出大差錯,爹爹看怎麼樣?”
葉景城沉吟了一下,看着女兒清亮的眸子,問道:“你爲何要管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