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案上平鋪着斂兮的畫作,畫面上那支本就突兀的飛檐此刻看來更加猙獰。
允央幾時受過這樣的待遇,一時又氣又急,渾身發起抖來。但她心裡也明白,自己如果不找出宋國寶藏所在之處,王充北絕不會擅罷甘休。
此時只能寄望於宮外的程可信,盼他在得到自己傳出有關叛軍的關鍵信息後,能夠火速派兵,搶在叛軍集結之前將他們逐個消滅。
爲了麻痹王充北,也爲了拖延時間,允央裝作專心地樣子,仔細看着這幅圖,不時還要起身圍着書案走兩圈,像是在找什麼新的角度。
就這樣過了不知幾個時辰,夜已經很深了,允央滿臉疲憊地站起身道:“時間不早了,本宮睏乏不已,明日再來破解罷。”說着便往疏螢照晚走去。
王充北對旁邊人使了個眼色,幾個大漢立即衝了過來,允央被攔在了原地。她氣憤地回頭說:“你若不讓我睡覺,我頭暈腦漲,如何給你找寶藏?”
聽了她這話,王充北的臉更加陰沉,慢悠悠地說:“你不必動氣,你既然還沒找到宋國寶藏的線索,那就只能在這個東西上睡了!”
他說完一揮手,外殿傳來一陣響動,接着四個彪形大漢一起用力擡進來一件東西。
揭開蓋住這件東西的青幔,一股白煙飄了過來,整個大殿的溫度瞬間低了下來。允央儘管已有心理準備,但是看到眼前這件東西,眼底還是浮現出了深深的恐懼。
這是一塊從宮廷冰屋之中運來的大冰塊,形狀並不規則,佈滿了尖銳的棱角,冰塊正中被磨出一塊平坦的部分,像是爲了方便讓人坐在上面去而特意製作。
毫無疑問,這個大冰塊就是爲允央準備的。
王充北雖然是心腸冷酷,但卻不是暴戾莽撞之人。他的目的很明確——要不惜一切代價取得宋國寶藏的線索,只要有了這個,縱然此役益國兵敗,以後也還有峰迴路轉的機會。
但是宋國寶藏是屬於宋家人的,爲了獨霸寶藏,他必須要消滅宋國遺脈。所以在他的計劃中允央是必須除掉的。只是因爲她還有利用價值,所以暫時不能傷她性命。
儘管如此,王充北也不會任由允央恣意妄爲:“斂貴妃既然頭暈腦脹,那就到冰椅上坐坐,提提神!”
言罷,命人把允央拉過來,強迫她坐在冰塊平坦的部份,她的身體與胳膊放在尖銳的冰棱之上,接着有人用繩子將她與冰塊綁在一起。
允央只穿着一件綰色繡福壽雙全紋的含春羅夾衣,根本抵禦不了來自冰塊的酷寒。再加上這些人捆綁得很用力,讓硬梆梆的冰棱硌着她全身。
在寒冷的侵襲之下,允央的血液流淌變慢,意識模糊起來。但她卻無法陷入暈迷,因爲如同被石滾碾過一般的劇疼正在不刺激着她的神經,讓她極端痛苦卻無法昏厥。
站在外殿的宮人也都被綁了起來,想要叫喊的人嘴裡還被塞上了麻布。就算這樣,這些人看到娘娘經受到這樣的酷刑,還是忍不住渾身發抖,落下淚來。
王充北一直冷冷地盯着允央,過了一會說道:“已經過了一柱香的功夫,把她放下來,架到書案前去。如果還沒找出寶藏的下落,那每隔一個時辰就把她放在冰塊上醒醒神!”
當這些人把繩子鬆開的時候,允央感到自己像在冰塊之上呆了快一天一夜那麼久。她的手腳都已凍僵,嘴脣發紫,牙關緊咬,別說講話,就是站都站不住,幾乎要撲倒在絲毯上。
可王充北連這一點時間都不給她,她還沒摔倒就被人從兩邊架了起來,拖到了書案前。
允央知道,只要她沒有說出宋國寶藏的下落,王充北就不會殺了她,但會不停地用這種酷刑來折磨她,因爲他的目的是要摧毀允央不肯服從他的意志,只有摧毀了這個意志,允央才能任由他擺佈,成爲他手中的傀儡。
也許以後還能利用她是宋國皇室唯一倖存者的身份,吸引散佈在中原各地宋國的簇擁,投靠到王充北的隊伍裡。
況且她還懷有趙元的骨肉,就憑這一點,只要允央在自己手裡,無論任何時候都可在掣肘趙元。
除了沉默不言,允央再也沒有其他可以抗爭的辦法了。她用餘光掃了一下散發着刺骨寒氣的冰牀,剛纔痛苦的感覺涌上心頭,本能的恐懼已經開始衝擊着她的意志力。
現在她只能寄望於程可信早日想好應對之策,火速安排兵力衝進宮來解救自己。
但是實際情況是,她也不知自己還能堅持之久,能不能等到程可信的到來……
全身一陣緊過一陣的疼痛,加上漸漸失去知覺的四肢,允央分不清此刻自己是在書案旁,還是是冰椅之上。
再加上腹中那條本來喜歡游來游去的小魚,也漸漸不動了,允央感覺到空前的絕望。她不敢想爲什麼,不敢想結局,只想自己也隨腹中的小魚一起睡過去吧。
周圍的聲音開始模糊,眼前一團團迷霧泛起,誰也看不清楚了,痛苦已開始鈍化,無論怎樣折磨,也阻止不了她意識漸漸喪失,陷入昏迷之中……
本以爲嬌生慣養的允央很好對付,沒想到她如此頑強。無數壯漢都扛不了幾次的冰椅之刑,她卻堅持了整整一夜都沒求饒,這倒讓王充北感到騎虎難下。
看着冰椅上已昏迷的允央,他知道,若再受刑幾次,她必死無疑,可要是就此放過她,豈不是顏面盡失?連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都對付不了,自己的這些手下心裡該怎麼想……
正在他猶豫的當口,門外急匆匆跑進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進門便喊:“大事不好,有人從外皇城攻了進來,此時已到重鸞殿了。”
“這些人十分厲害,到一個地方總是先包圍再進攻,使我們的人沒法出來報信。我也是拼了命才殺出一條血路,趕到這裡通知您!”
王充北一聽,神色驚變,他立即對左右說:“快隨我出去,指揮戰局!”言罷就往外殿走。
這時有人提醒他說:“我們都走了,這裡的人要逃走了該怎麼辦?”
王充北看了一眼外殿被綁着的淇奧殿宮人,語氣平靜地說:“無妨!”
這些人個個心急火燎,腳下大步流星,轉眼間便從淇奧殿裡走的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