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府局?”
榮妃有驚訝地重複了一遍。
“是,娘娘。”負責打探的小太監說:“小奴一直跟着劉公公到了內府局,看他進去一柱香的功夫纔出來。小奴見他走遠了才進了內府局找到相熟的太監打聽到,原來劉公公去內府局是皇上要他們連夜趕製出一個絨枕。”
“上面還一定要繡上一句‘百花俯首拜芳塵’。”
“牡丹!我們娘娘最配牡丹了!”雪珠在一旁驚喜地說道:“這一定是皇上爲娘娘訂做的!”
榮妃此時臉上也有了笑意,她輕輕理了理衣袖道:“不知不覺夜都這麼深了,有點冷了。”
雪珠忙拿來一件紫鸞鵲錦的半臂給榮妃披上:“娘娘何必不好意思?皇上這麼有心,專門讓內府局做好了牡丹枕,一定是想在洞房之夜給您一個意外之喜!”
榮妃佯裝惱了臉:“死丫頭,亂說什麼,這可是在皇宮裡,不比在魯國時,管不住舌頭可是要受到懲罰的。”
雪珠忙低下頭賠罪,但眉眼間還是有止不住的笑意。
雖然是第一天住在古華宮,而且白天還受了皇后的惡意挑釁,但是深夜來內府局的消息,卻讓榮妃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睡了一夜好覺。
用過早膳,榮妃換了一身泥金色裙襬繡粉牡丹的禮衣,雖然看起來是在翻着琴譜,可眼神卻偶樂往宮門那裡瞟一眼。
雪珠端着一盞雪耳燕窩蓮子羹走進來,放在榮妃身邊的炕桌上。她盯着榮妃看了一會,噗嗤笑道:“娘娘,不過就是接一個御賜的牡丹枕,最多是劉公公送來,皇上又不會親自過來,娘娘您穿得這麼隆重有必要嗎?”
榮妃滿是嗔怪地橫了雪珠一眼:“你這個嘴呀,遲早要吃虧。若不是看在你與本宮一同長大的份上,今天定要掌嘴!”
雪珠卻也不怕,笑嘻嘻站在旁邊給榮妃挽着衣袖:“奴婢雖然嘴快,卻也知道輕重,只敢在娘娘面前嚼個舌頭。出了這古華宮,面前縱然放座金山銀山,奴婢可是一句都不會多說的。”
榮妃用鑲紅玉紫檀柄銀匙把面前的甜羹挑了兩下,卻一點想喝的慾望都沒有。她輕輕地把還蒸騰着水汽的白玉錯金嵌寶石碗推開,有些惆然地嘆了口氣。
雪珠在旁瞧着,不敢再說一句話,輕輕地退了出去。到了外殿,她把古華宮的掌事太監玉鳴叫了過來:“你是漢陽宮裡的老人了,相熟的太監也不少。榮妃娘娘昨夜沒睡好,全因牀上的枕頭太硬了。”
“那小奴馬上去內府局爲娘娘挑選一個。”玉鳴二十左右的樣子,長得眉清目秀,他聽了雪珠的話,轉身就要往外走。
“你急什麼!”雪珠一把拉住他:“我話還沒說完呢!榮妃娘娘昨天剛進宮,各地都還不熟悉。你若這樣冒冒失失地去了,只怕讓人覺得娘娘挑剔,不好相處。”
玉鳴一想也是,於是說:“那我去了內府局就向相熟的人打探一下,若有現成的絨枕就給娘娘取一個來。”
“也不是什麼樣的都好,最好要牡丹紋的。不過呢,你也別急着取回來,要問清楚是不是專門做給哪個宮娘娘的,咱們可不能錯拿了,你明白嗎?”雪珠故作神秘,壓低聲音說。
玉鳴一見這位榮妃娘娘的貼身侍女表情這樣緊張,想來娘娘一定對這件事很重視,於是他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決心要把這個差事給辦好,以便在榮妃娘娘面前搶個頭功。
玉鳴這一去便是一個多時辰,快到晌午纔回來。他端回了一個檀木盒子,裡面放着一支青底緞繡玉芙蓉的絨枕。
“娘娘,聽說您昨夜沒睡好,雪珠姑娘特意讓小奴給您從內府局取來一個又軟又香的絨枕。”玉鳴立在榮妃面前滿面春風地說。
“你可真會辦事,這樣勞師動衆的,只怕惹人非議呢。”榮妃掃了一眼玉鳴手裡打開的盒子:“不過,怎麼是芙蓉紋的?”
“回娘娘,小奴去內府局很機靈的,沒找管事公公,只是找了相熟的一個太監,問了絨枕的事。他說昨夜上頭有令要連夜趕製出了一個牡丹紋的絨枕,不過今早被長信宮的劉公公取走了。”
“庫房裡正好有上個月製成的幾個絨枕,小奴挑了一個做工最精緻的給娘娘取了回來。”玉鳴說完這話,一臉得意地看着榮妃。
榮妃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明白,劉福全既然從內府局拿了牡丹絨枕,如果要送到古華宮,早就送來了。現在都沒有消息,只能說明一件事情,這個牡丹枕的主人另有其人。
“你當差當得很好,去賬房領賞吧。”榮妃神色非常平靜,語氣還帶着軟軟的笑意。
玉鳴一聽榮妃娘娘的口氣這般和氣,一定是因爲自己辦事辦得好,頓時備受鼓舞,臉上笑得如同一支向陽花:“小奴謝榮妃娘娘,小奴以後當差定當盡心竭力,萬死不辭!”
雪珠看他這樣囉嗦,不耐煩地說:“什麼死不死的,在榮妃娘娘身邊當差怎會有這樣的事,你會不會說話呀?”
玉鳴自知失言,一低頭退了出去。
殿裡只剩下榮妃與雪珠時,雪珠小心翼翼地問:“娘娘,要不要奴婢派人再去打聽一下,看看劉福全今早去了哪裡?”
“不必了。”榮妃面色輕淡地又拿起了琴譜,“本宮已經知道了。”
“知道了?”雪珠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能上皇上念念不忘的還能是哪裡?除了她,誰曾在漢陽宮專寵過?”榮妃說這句話時,口氣極淡,好像是在談論別人的事。
雪珠低頭想了一會,神色也凝重也起來:“娘娘,您是說……不過,進京之前,從宮裡傳來的消息不是說皇上已對貴妃娘娘失了興趣,對淇奧宮根本不聞不問嗎?偶爾送個枕頭,又不是厚賞,也不能表明皇上的態度吧?”
“厚賞倒是不怕,這種不經意的小東西纔是最爲關鍵,這倒是本宮之前沒想到的。”榮妃眼皮也沒擡地回了一句,口氣中透着種胸有成竹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