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越望着霓川亮晶晶的大眼睛和碟碟不休的小嘴,感到胸口一窒,他急忙解開環在自己腰間一對玉臂,輕輕地往後退了一步道:“是父皇派人找到我,告訴我你要隨母后去北方巡遊。可巧我帶兵行進的地方離洛陽只有二百里,於是一刻也不敢耽擱,快馬加鞭就趕了回來。只想見你一面。”
霓川沒想到深夜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扶越竟然是長途奔襲了這麼遠,只爲見自己一面。她這才顧得上仔細打量立在面前的扶越。
好幾個月沒見,扶越身量似是精瘦了些。可能剿匪的差事過於艱苦,原本白白細細的臉龐,這會也被曬黑了些,顯得更加棱角分明。他披着腥紅色的鹿皮斗篷,身着月白色薄漳絨盔甲襯袍,腰間繫着烏黑的蟒皮束腰,手腕上有兩個深棕色的牛皮箭袖。
霓川望着扶越風塵僕僕的面容,心裡一陣心疼,她擡起袖子,輕輕擦拭着扶越的臉頰,想把他臉上的灰塵擦乾淨。
可是她還沒擦拭乾淨,就見扶越好像是很難受的樣子,輕輕地推開了霓川的手。
見霓川神情有些悵然若失,扶越趕忙拉住她的手腕道:“咱們兩個在這裡傻站着做什麼,不發到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說話。”
霓川見扶越這麼說,臉上又浮出了笑意,腮邊的兩個梨渦在月光下似乎更加明顯,惹得扶越一邊走一邊頻頻回頭。
終於扶越帶霓川來到花園裡假山上的一間重檐五柱,攢尖式的紫琉璃小亭裡。亭子裡空無一物,只有亭柱之間弧形的坐凳式欄板可以休息。
此時夜深,扶越怕霓川坐在這裡冷,便脫下鹿皮斗篷鋪在坐凳式的欄板上,這才讓霓川坐了下來。
霓川其實並不冷,因爲今夜有扶越在身邊,就是光看着他也會覺得渾身暖洋洋的。不過他既然這樣的體貼地做了一切,霓川也不卻之不恭了,聽話地坐了下來。
扶越看着霓川還有稚氣的側顏,想起皇后平時暴烈的脾氣,一時擔心起來。他輕輕地說:“你這回出門後,切記凡事忍讓,縱然是母后不對,也先忍下來,切不可與她當面頂撞。”
霓川莞爾一笑:“你什麼時候見過我當面頂撞過長輩了?倒是會給人扣帽子。你不用擔心我,郢雪公主這回也去,我若有什麼煩惱,也可與她商量。”
“千萬不要!”扶越一聽,急得差點站起來:“郢雪從小就愛惹是生非,自旋波去世後,父皇又格外溺愛她,使得她行事更加無法無天,你可要離她遠一點,莫要引火燒身。”
“哪有這麼說親妹妹的!”霓川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扶越:“她怎麼說還是個小孩子呀。不過你與她一起長大,應該是最瞭解她,所以我就聽你的,離她遠一點,只管相安無事就好。”
說完,霓川很自然地拍了扶越心口一下。
這一下過去,霓川與扶越同時漲紅了臉。
原來霓川這動作本是無心之舉,怎麼這一拍正拍在扶越的胸肌之上。他的胸肌飽滿又有彈性。驚得霓川馬上就把手收了回去。
可能是覺得自己的這個動作過於唐突,霓川把頭扭到一邊,看了看亭子外面的情況。
“真是奇怪!”她有些不解地說:“平日裡,夜裡總有太監在重鸞宮裡巡邏,今天卻是奇怪,自你入宮來,這麼長時間了,卻是一個人影也沒看到。”
扶越見她認真思索的樣子十分可愛,便擡手捏了捏霓川如嫩豆腐一般的面頰:“你倒是個會觀察的。不過,我偏不告訴你爲什麼,就讓你自己猜一猜!”
霓川氣得撅起了嘴:“不告訴,就不告訴,難道我自己就猜不到嗎?今夜的宮人全部去了哪裡——一定是被辰妃娘娘叫走了。”
扶越故作深沉地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只是你還沒有猜出是爲什麼。”
霓川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看着扶越,有些猶豫地說:“難道是因爲我們?”
聽霓川的這一句“我們”說的這樣自然,扶越心裡頗爲受用。他不由得把身子往前靠了靠,聲音低沉又沙啞地說:“你怎麼想到的?”
隨着扶越身子的靠近,他身上熱呼呼的氣息撲面而來,霓川不由得往後退了一下:“辰妃娘娘爲什麼要爲了我們而撤走巡夜的太監呢?難道怕他們看到我們相見?”
扶越脣角有些桀驁不馴地微微一揚,卻沒有說話。
霓川被他的表情搞得更糊塗了,她想了一會說:“難道事情是這樣——皇上爲了告訴你,我要和皇后娘娘出遊,派人跑了幾百裡地找到正在深山裡剿匪的你。而辰妃娘娘,爲了讓你順利來見我,不被別人看到節外生枝,竟然撤走了重鸞宮裡所有巡夜的宮人?”
扶越聽她說着,不置可否地努了下嘴。
霓川真是被他的舉動搞得更加迷糊起來,她有些生氣地一捶扶越的胳膊:“人家問你正經事,你卻在這裡嘻嘻哈哈,真是氣死人!”
霓川本來天生就力氣大,雖然剛纔下手時已經注意了,可是扶越卻是倒吸了口涼氣,按住手臂閉上眼睛,一副疼痛難忍的樣子。
這可把霓川嚇壞了,她趕忙湊過來,關切地拉住扶越的手臂:“你怎麼樣了?讓我看一看,剛纔我下手重了嗎?你有沒有受傷呢?”
扶越沒有說話,卻還是一副疼痛難忍的樣子,死死按住自己的手臂不肯鬆開。
霓川見他這個樣子,更加不知所措起來,她都快急哭了,緊緊拉住扶越的手說:“你先鬆開,讓我來看看!到底傷在哪裡了?”
扶越這時才鬆開手,指着剛纔按地方說:“就是這裡,火燒火撩地疼!”
“有這麼誇張嗎?”霓川皺了下眉:“我只是捶了你一下,又不是烙鐵烙了你,你燒個什麼勁?”
“嗯……就是火辣辣的疼!”扶越愈發肯定地說:“你看你,剛纔還說幫我看,我讓你看了,你又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