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的一隊人馬怎麼能說不見就不見呢?朕就是這麼好糊弄的嗎?”趙元臉色鐵青,目光凌厲,手掌用力一拍御書案,震得案上的三彩印花荔枝紋筆洗嗡嗡作響。
宰相羅道驚得身子一震,低下了頭,緊抿嘴脣,一言不發。
洛陽府尹臉上的冷汗也涔涔地滲了出來:“回皇上,護送護國候靈柩的隊伍是按藩邦國君的禮制安排的。帶隊的官員除了要傳達您的旨意外,還帶隨隊帶了不少金銀與布帛,都是赤穀人最需要的,可以說如此禮遇在大齊開國以開是絕無僅有的。”
趙元劍眉一擰,有些不耐煩地說:“護國候新婚之夜死在洛陽城中,無論怎麼說都是大齊照顧不周,高規格的禮待也是應當。只是既然大齊國如此示好,爲何還會出現這種束手無策的情況?”
洛陽府尹趕緊跪下,身體有些發抖地說:“臣……臣辦事不利,還請皇上恕罪。”
趙元搖搖頭:“你先別急着請罪,當務之急是搞清楚護送隊伍走到哪裡了?可否遇到了天災?”
說到這裡,趙元很自然地掃了一眼羅道。羅道把頭埋得極低,完全看不到他臉上的神情。
趙元嘴角不滿地扯了一下。
護國候是羅道的女婿,在新婚之夜與羅道的獨生女兒雙雙溺斃於相府的池塘之中。剛開始趙元以爲這是一件謀殺大案,下令刑部全力追查此案。可是沒想到最後查來查去,竟然發現護國候從頭至尾都在受害者,而害他的人正是他的新婚妻子——相府千金羅嫣。
由於護國候與羅嫣都已身亡,許多細節已無法知曉,但可以斷定的是羅嫣是一個德行有虧的千金小姐,她在遊玩的時候對護國候一見鍾情,爲了得到護國候,她請人爲自己畫了一幅傾國傾城的畫像,將護國候迷住,再用了多種手段讓護國候以爲畫上的人就是羅嫣。最後,性情忠厚的護國候請求皇上主婚,在洛陽舉辦了盛大的婚禮。可是新婚之夜,護國候才發現一切都是騙局,自然是與羅嫣發生了激烈的爭執,以至於最後兩人雙雙從樓臺上墜落池中。
知道真相後的趙元,自然是震驚異常,沒想到自己間接都被羅嫣給騙了!但是,家醜不可外揚,尤其被害者還是屬國的國君,此事就更加複雜了。
若是將事情大白於天下,不僅大齊國與趙元的顏面掃地,還直接會影響到大齊與北疆諸多遊牧部落的關係。
赤穀人可汗斯干剛當了大齊的護國候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洛陽,雖然此事的始作俑者是羅嫣,可是誰會信?一個小小的閨閣千金能有這麼大的能力謀害一位可汗嗎?
大家只會以爲此事皆是趙元的授意,他先將利用了北疆遊牧部落,再以高官厚祿將這些部落的首領引誘入洛陽軟禁起來。若是不合趙元的意,他就會將這些人暗殺,讓他們再也無法返回北疆。
所以出於大局考慮,趙元還是將此事壓了下來,一切皆以洛陽府尹的第一次勘察爲準,沒有陰謀,沒有欺騙,一切都是意外。
爲了讓更多的人相信這件事,趙元並沒有對羅道加以懲處。雖然他明白,以羅嫣一個人的力量無論如何也達不到這樣的效果,羅道肯定暗中給了女兒許多幫助。
趙元除了專程到相府看望了羅道以外,還令國庫爲羅道撥了一筆優厚的安撫銀子,令外界看來趙元不但對此完全不知情,還頗爲體恤老臣。
可是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護送斯干靈柩的隊伍在返回途中忽然失去了消息。這在大齊立國以來從未發生過,一個使團幾百人,全部無影無蹤,這不是個單純的事件,肯定有人從中作梗。這也許就預示着大齊國對北方諸多遊牧部落的威懾正在消失,甚至有完全失控的危險。
到這了一地步,趙元心裡的壓力可想而知,他的急燥也可以理解。只是羅道作爲宰相,只顧着自己避嫌,在趙元最需要他的時候一言不發,趙元如何能高興?
樞密使程可信立在一旁看着趙元的神色,知道此時正是自己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現的時候。多年來,程可信與羅道在朝中都是官居一品,作爲趙元的左膀右臂主理朝政多年。
程可信是隨趙元南征北戰多年的生死兄弟,趙元對他信賴有加。可是同時趙元也極爲倚重,家世顯赫,科舉出身的羅道。
程可信身邊圍攏着一幫兵營出身,手握重權的將軍,而羅道那裡則是門生衆多,掌管着大齊的律法,稅收,食鹽,茶道與運河等重要衙門。
可以說,多年來程可信與羅道明爭暗鬥,互有勝負,從沒有決出高下。大齊的朝堂也進入了這樣一種波動中平衡的狀態。
這種平衡是趙元希望看到了,卻不是程可信願意的。他與羅道鬥了一輩子,今天終於找了一個可以徹底戰勝他的機會,如何能不好好把握?
於是在短暫的沉默之後,程可信恭身行禮道:“回皇上,臣以爲此事沒有這麼簡單。”
趙元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朕也知道此事不簡單,可是到底怎樣個複雜法,朕卻得不到個明確的說法!”
程可信胸有成竹地說:“皇上,臣戍衛北疆多年,與北疆的諸多部落也有來往,所以除了洛陽府尹回說的一些情況外,臣還聽說了其他的一些事情。這些事情雖然乍看起來與出使赤谷的大隊人馬消失無關,但是仔細思忖起來卻是令人心驚呀。”
趙元雙手扶着御書案,目光深不可測,語氣聽起來卻愈發清冷:“你的這些經歷,朕當然知道。北疆部落衆多,各部落之間恩怨糾葛甚廣,再加上所信奉的諸位神明還有差異,所以連年爭鬥,難以停止。你的意思難道是說,大齊的使團在返回洛陽的途中,誤被捲入到部落爭鬥之中,從而全軍覆沒,再也沒有一點消息傳回?”